“你们啊,小心思太多,把那心思放在学习上,高二了,都不小了,也该懂事了。”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
付厉看我的眼神像是我姐,我竟然不敢看回去。
23.
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姐能够看穿我。
我从小鬼点子就多,故事书看多了,编瞎话的本事像是与生俱来,张口就能说个“根本不存在”的事情,哄得我妈一愣一愣的。
我还记得幼儿园时,我姐一年级,我们两个的学校相邻,我妈图省事,就让我姐接我回家,但我不愿意,她接我回家不仅不能给我买小手帕和棒棒糖,还会数落我,但是我又没办法反驳,后来竟编出了一个“学校小孩被人贩子拐卖”的故事,我边讲边哭,吓得我妈第二天就乖乖来接我放学。
那天我妈左手牵着我,右手牵着我姐,回家的一路上又把我的故事给我姐讲了一遍,我姐什么也没说,直到回到家我妈去做饭,她轻轻地走进我的房间,看透一切一样扔下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瞎说的。
才四岁的我被吓坏了,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敢胡说八道。
不仅如此,但凡我心口不一,但凡我信口开河,我姐总会做出那种表情,就好像在说,不用装了,我都知道。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能看穿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能看穿我的不是我妈而是我姐。
然而现在,我同样恐慌,付厉每句话都说的含糊,但又好像暗有所指,让人惴惴揣测又不敢妄言,偏偏字里行间都是“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小时候被我姐看穿的恐惧卷土重来,我呆呆的站在付厉面前,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口气,开始分析我的物理成绩和失分部分,我像是得到赦免一样恢复了血色,应和着听他讲,但心里还是不安,像是被人捅了个窟窿。
讲完我的问题,付厉去开例会,扔下我一个人帮忙登录分数,每学期每个学生都会有一张成绩记录单,专门记录每次大考的分数和排名,这样忙下来,我回班时已经下课了。
苏正阳坐在我的位置上,正在给舍长讲化学。
我笑嘻嘻的把手里的卷子卷成捅朝他拍过去:“本姑娘的位置让你坐了吗?”
他竟然哄小孩一样挥挥手:“去去去,爸爸我这讲题呢。”
我把你当儿子,你把我当闺女?
我气得一屁股坐在他的位置上,趴在桌子上看他们讲题。
舍长问题的时候真像个大家闺秀。
苏正阳讲题的样子真像个三好少年。
这可能是学霸们的共同魅力,无论他们平时多么冷若冰霜自持清高,又或者吊儿郎当嬉皮笑脸,只要他们往那里一坐,拿出笔开始在验算本上算题,周身就散发着别人模仿不来的气质,这才是真正现了原形,也许他们骨子里就是这样强盛的气场,外表的包装皮囊都是假象。
学霸也分长得好的和长得不好的,在我的上学生涯,我遇到的大多是长得不好的,也只有在他们的长相上我才能寻求一点安慰,感叹上帝也不是那样不公平。
当然他对我还是很不公平,我既没有好看的脑子,也没有好看的皮相。
接近黄昏的时辰,班里没开灯,窗外的夕阳懒散的摊在我的桌子上,苏正阳的脸被映成浅淡的金色。我必须客观的评判他的长相,他长得并不惊艳,正规中举正常五官,胜在肤色比班里其他男生要白,但又达不到牛奶小生的标准,就是一个干净的男孩子,笑起来还傻里傻气的。
“喂,你能别看了吗?”苏正阳没抬头,对着化学卷子说。
我反应速度一流,迅速还嘴:“谁看你了?”
然后我看到苏正阳和舍长缓慢的扭过头,真的是缓慢,就像是一个电影慢镜头。
在那两秒里,我反应过来,他是在和舍长说话。
“看我干嘛,我是在看化学卷子,接着讲啊,不快点讲就上课了。”
我这辈子就靠反应能力活着了。
苏正阳当真了:“你看得到吗,坐过来,下面这步比较重要。”
舍长意味深长的瞟了我一眼,我当做没看到,搬起苏正阳的凳子屁颠屁颠的移动到过道里。
24.
不得不承认,苏正阳讲化学讲的比小年轻痛快多了,他三言两语就结束了小年轻至少要和我说十分钟的内容。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拒绝去办公室问化学题。
我们学校的上下课铃声非常变态,别的学校都是什么欢乐颂啊小螺号啊。
我们学校,梁祝。
苏正阳第一次听见时震惊的问我:“这是上课铃?”
他可能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如此打压早恋的学校会每天放梁祝,一开始我问这个问题时舍长是这样回答我的,这是一种变相打压,别学梁山伯和祝英台,会化蝶。
我很怀疑舍长到底有没有看过这个故事。
当然,梁祝的问题不在于寓意,而在于它催眠,并且,长。
这是作为铃声多么令人发指的特征啊。
我曾经算过,每次打铃时间大概是一分四十五秒,老师会等到下课铃声全部结束才说下课,又会在上课铃刚响就进教室,所以,所以我们的课间就从十分钟缩水至六分钟。
当我和我妈抱怨这个事情时,她并不能理解我的痛苦,我妈一向热衷于当老师学校的和平大使。
“那还不好,人家老师多给你讲课你还不乐意。”
不乐意也得乐意,大不了上厕所跑着去。
上厕所可以将就,讲题不能将就,但是苏正阳还没讲完就上课了,我只能自己顺着他的思路往下写,第二次卡壳时,苏正阳递给我一张纸。
桦实教室是正常大小,但是学生人数严重超标,一个班要塞进去六十人,二人一桌共四排,一路从讲台排到后黑板,前后桌之间背靠桌子桌子贴肚子,生存环境艰难,同时,过道也非常窄小,苏正阳伸直胳膊就能拿走我的铅笔盒。
我打开纸,好好的一张纸被扯成不规则弧形,估计是他随手从笔记本上撕的,他把那道题的步骤从头到尾完整地写在了上面,最后附赠了两句话。
我知道你刚才没好好听,看完了给你前桌。别迷恋爸爸,爸爸只是乐于助人。
我又气又笑回头看他,他没抬头,用闲着的左手比了个□□。
这么近的距离,什么小动作会看不到,怪不得舍长刚刚笑我的眼神像是看一个嘚瑟的傻子。
我把解题步骤记下来,转手递给舍长,前排没了动静,我却后悔起来,刚刚应该把我抄的那份给她的。
可是我拉不下脸要回来,胸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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