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哲法师既然知晓我廉城,自然也晓得我大姑母,当今的太后娘娘,信奉我国卢遮一派已久。”
“的确,贵国昔日的国寺法宏寺,即是贵国太后下旨建造的……”
“——既然如此,”廉城蓦地收了把玩酒杯的手,单肘撑案,右手掩唇,向前探身一尺,“法师如此问询,岂不是为难我?”
目光如炬,令人畏惧,那人偏偏昂首对上,未曾退缩分毫。
“我以为廉大人是最直爽的,断不会满怀顾忌……”
“那不妨法师先作讲述,我廉城必当洗耳恭听。”
丝竹曲毕,乐伎们收了乐器席地休憩——不该知晓的事不听不看,是南教坊众伎的基本修养,更是南教坊高官显贵络绎不绝的最大原因。
廉城与多布罗哲二人针锋相对,却不动声色,少顷,那人似乎不再强求,启唇娓娓道来。
“自西境至天阙,这一路来我也算是访遍名刹——只是真寺少,淫祠多,香火鼎盛却是喂饱了无德宵小。”
“何以见得?”
廉城挑眉,这话其实先前就听人说过。
“我携了图什佳恩塔的法师佩印,每访一处必会出示,”正说着,多布罗哲从腰间取下一枚垂苏玉佩,眼尖的侍酒婢女忙起身捧来,“然而各寺主持长老里十之有六不识此物,若非我衣饰华丽,恐怕就同那些苦行者一样,被酒囊饭袋们一扫帚赶出去。”
廉城接了玉佩,仔细端详起来。
他常年侍奉太后念经,多少也识得一点卢遮文字。这玉佩做工考究,典型的金镶玉工艺,正面刻了“舍布里婆娑神”、“图什佳恩”等字样,反面则是“贤者”、“法师”之类——卢遮文着实冗长繁杂,看久了教人眼花。
“确实不成体统。”
末了,一身靛蓝云纹常服的男子应和地感叹一句,抬手将玉佩交予婢女,由她恭恭敬敬送回。
“然而最令人震惊的,当是法宏寺的主持长老——林奎觉!”
话音落下的瞬间,廉城一怔,旋即冷然抬眼,对上那人毫无动摇的目光。
“法师可清楚自己讲了什么?”
“自然清楚——还清楚那林奎觉是你们夏国皇帝亲自指派的。”
多布罗哲淡然一笑,无惧无畏。
此言如雷霆万钧,一旁侍坐的婢女惊得手一颤,差点摔了手中捧着的酒壶。
——质疑圣上亲自指派的林奎觉,即是质疑圣上!
雅间内气氛顿时冷至冰点,其余诸人只将头埋得更低,就连呼吸都异常艰难;离二人最近的那个侍酒婢女惊如冰水灌顶,甚至两股战战、瑟瑟发抖。
然而那人不顾廉城脸色,悠悠然开口解释道——
“主持寺院神宫之人只能是图什佳恩塔上刻名的贤者,这是我卢遮教的常识,更是雷打不动的教规——若是这一点都做不到,岂不是亵渎了神明正统?”
一双凤眸寒光流转,威严高傲。
“——法师可别忘了,我大夏以太上教为国教,外邦宗教若想在大夏的土地上扎根,不作些妥协适应恐怕不行。”
清朗的嗓音深藏威胁,廉城冷冷望他,风平浪静的表象下却是惊涛骇浪,一步走错即刻汹涌而出。
就在二人剑拔弩张之时,门口忽地传来一阵轻巧的叩门声,廉城与多布罗哲默契似的同时敛了威压,雅间里的氛围瞬间微妙地柔和起来。
“请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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