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怎么愁眉苦脸的,是羡慕培儿手里的虾吗?”
筷子夹起酱汁鲜浓的大虾子,炫耀似的在廉城眼前晃来晃去,却不料那虾子一不留神掉进廉城碗里。廉城碰不得虾,一旁婢女见了,忙不迭换了碗。
“培儿胆子大了,敢拿兄长打趣。”
他心知这小娃娃在逗他开心,眸里不由地添了笑意。随手捏向廉培的小鼻子,不成想这孩子往后一躲,生气地白他一眼。
“父亲,母亲,这孩子怕是被惯坏了!”
燕国公只坐在上首笑吟吟瞧着,十年戎马,十年在朝,虽说正值壮年,看起来却比同龄人老态许多;燕国公夫人倒是红光满面的,只起身揽袖替廉城搛菜。
“还说?——不就是你这做哥哥的惯的吗?”
那新换的小碗里多了一只八珍蛋饺,金灿灿的十分诱人。廉城恭敬低首,道一声“多谢母亲”,便动箸品尝,国公夫人看他吃得香,心里也欢喜。
“别看城儿嘴上说的直,他呀,心里软得很。”
“老爷说的是——”国公夫人点头附声应和,一边接过婢女递上的热毛巾擦了擦手,“对了,之前宋国公家不是说要给城儿牵个红线吗,怎样了?”
“哼,这个——”本在舀着鸡丝蛋羹的燕国公兀地撂下勺子,脸色冷了冷望向廉城,“你问城儿吧!”
“城儿……城儿怎么了吗?”
“大年三十,宋国公家的公子都跟城儿说了,韩家二小姐也会上街——城儿真有本事,牵着个歌妓大摇大摆地游园,气得人家小姐一声不吭跑了;韩家公子看不惯,他竟把人家骂走——我这做父亲的,都懒得说他!”
燕国公越说越气,脸都红了几分,国公夫人忙轻声细语安抚。廉培机灵,知道这场面不大妙,只安安静静啃着碗里的鸡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
“我还以为父亲也看不上韩家——”
廉城亦冷了脸,径自端起白瓷茶盏小口啜饮,略一瞥,那青花盏底的花纹随水纹轻摇。燕国公听了,直沉沉叹气,夫人见状忙开口止了廉城话头——
“城儿,再不喜欢,面子还是要给些的……”
“儿子明白。”
婢女适时添上茶水,廉培也懂事,看火药味淡了些便讲起白日在太学的见闻——老博士新讲了什么文章,谁家的笨儿子又闹了什么笑话,廉培自个儿又受了什么表扬……燕国公闻言渐渐消了火气,廉城也和颜悦色起来,随口考了他几句功课,句句都对。
总的来说依然是一顿融洽的晚膳。
饭后,国公夫人由婢女搀扶着回去歇息,廉培有课业需得温习,一番恭敬告退后也回了自己厢房,只留燕国公和廉城沿着抄手游廊散步。
天色已暗,檐下灯笼光亮荧荧。
“此番出京,何时可归?”
在这淡橘色的灯光下,燕国公负手踱步于前,廉城这才发现记忆里英挺高大的背影,如今竟增了几分沧桑——燕国公廉训,还未到不惑之年。
“回父亲的话,若是不出意外,一个月内返京。”
廉城温言谨语,燕国公在庭前驻步,面色平静地望向院里的梨花树。再过三个月才是花期,此刻光秃秃的枝头只结了新年时的小灯笼。
“阿雪她还是放不下……”
廉城侍立一旁,不知其意,便问了句“父亲可是在说姑母”,却听燕国公淡淡叹气。鬓角几缕银丝格外显眼。
“阿雪争强好胜,怎会轻易病危!”收了视线,燕国公径自望向廉城,“——看来这秦安阳是一定得进宫了。”
“恕儿子多问,”廉城垂眸,“郡主入宫不正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吗?”
“没错——可这并非我廉氏一族的意思,外甥女到底是秦家人,不见得同心。”
小小庭院上的一方天空掠过寒鸦,呀呀嘶鸣,兀地给这夜色添了寒意。
“我这太后姐姐,终归是天真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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