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梨就笑了笑，露出两个梨涡来，眼睛黑黢黢的带着崇拜的光芒：“爷，您真厉害。”
沈老爷子听到小孙女夸他还是微微笑了笑，算是应了一声，又道：“你大伯才厉害那，举人老爷，也这一辈子就不指望了。”
沈梨眨了眨眼睛，顺着她的话头点了点脑袋：“爷，我也想像您和大伯那么厉害，还有大姐二姐，还有哥哥，都想跟着您识字呢。”
沈老爷子微微吃惊的睇了她一眼，还没有说话，就传来了大刘氏阴阳怪气的声音：“麻雀想飞上枝头做凤凰那，也不怕跌下来摔死，没得撒泡尿自己照照，是读书的料不，一个丫头片子，整天妄想着啥呢。”
沈文英瞪了沈梨一眼，在旁边帮腔：“做白日梦呢，娘，你也不说说就是束脩费，她能交得起么？”
沈老爷子轻轻咳嗽一声，回过头来道：“女子无才就是德，咱家不兴女娃认字读书，你也别想了，倒是你哥—”
沈老爷子转念间想起了自己这群孙子，除了大房以外，就没人提起过读书，而他也就真的疏忽了，微微怔了怔，便觉得脸上有些搁不住。
“咋了？没钱，谁都不行。”大刘氏哼了一声，把手里的剪刀拍在炕上：“你让外人看见了怎么说那。”
沈老爷子垂头，挥了挥手不让她开口，他们家现在也不是供不起，以权谋私纵然不行，可他咋就从来没想过私下里教这几个孩子那？
语气就有些柔和起来，难得的拍了拍这个他平日里从没有放在心上的孙女的脑袋：“让你哥每晚跟着我认字吧，还有二郎和四郎，都来。”
“啥？”大刘氏瞪大了眼珠：“你身子是铁打的那，纸笔啥的不要钱？”
沈老爷子本就有些微微的愧疚，见大刘氏不依不饶，便皱起眉头呵斥道：“行了，能费几个钱？文德往家里拿的钱还不够我教几个孙子的？”
“那也是我儿子的钱，你不心疼我还心疼那，嫡庶有别，嫡庶有别，让一个庶子家的孩子花我儿子的钱，你也有脸说？”
沈老爷子脸上更加不好看了起来：“行了，还有我的束脩费呢。”
大刘氏拍了大腿就骂了起来：“好哇，你现在有钱了，脾气硬了，这一大家子不吃了，你要教就教去，还想干啥，是不是还想睡到她炕上？”
沈老爷子脸色一红：“你说什么那？”说着便又觑了觑一旁的沈清梨。
沈梨眨了眨眼睛，全当听不懂，心道这个大刘氏还真的是泼赖，一句话就能从东边扯到西边，这不就扯到了小刘氏的头上。
沈文英见爹娘吵架，狠狠的又瞪了一眼沈清梨道：“扫把星，祸害精。”
沈梨简直满头黑线，心想绝对不能用正常思维去考虑这一家子，再掰扯下去，就凭大刘氏睚眦必报的性子，能让大姐留下来？能让娘和二嬷嬷好过？
因此便退而求其次，可怜巴巴的道：“爷，奶说的对，束脩的钱我们给。”
大刘氏果然停了下来，立即伸出两只手来：“一个月一斤猪肉，两斤米，要不就是五十文钱。”
沈老爷子立刻就瞪了她一眼：“收什么钱，梨儿，你听爷的话，让你哥来认字，学得好了比啥都强。”
沈梨摇摇头，她虽然不知道这个时空的物价，但好在沈老爷子爱面子，明事理，不会让她吃亏的：“爷，这是我爹娘的意思那。”
沈老爷子就皱了皱眉，没再开口，只是想了一想道：“太多了，比束脩费还高一些，就让五郎和其他孩子一样，趁着冬月来上私塾，还是一条肉，一斤米，或是同等价的东西。”
沈梨脆生生的应了，就见沈老爷子又皱了皱眉头：“老三家的砍点柴卖，或是捡起打猎的手艺，倒也能供的上几个月。”
沈梨笑了笑，心里却哼了一声，果真偏心眼，面子上比谁都公平，私下里却装糊涂那。
嘴里不说，只是笑道：“爷，那就从明天开始。”又转了转眼睛：“爷，能不能给我一张纸，在左上角写我哥名字，先让他会写自个名字呗”
沈老爷子应了，不顾大刘氏的眼神攻击，从炕上的柜子里抽出一张纸，工工整整的写了三个大字，递给了沈清梨。
沈梨脆生生的道了谢，就当没有看见大刘氏和沈文英的脸色，将纸揣到怀里，正色道：“爷，还有笔那。”
沈老爷子唔了一声，把笔和砚台递给她，大刘氏已经怒火中烧了，实在忍不住道：“借杆子往上爬呢，弄坏了拿什么赔？”
沈梨没放在心上，笑眯眯的对着大刘氏那张满是厌恶的脸：“奶，您放心，我保准不弄坏，明天早上就送过来。”
大刘氏便气呼呼的转过了脸去。
沈梨走出上房，只觉得浑身都舒服了起来，摸了摸怀里的书，又笑的见牙不见眼。张氏见沈梨进了上房，早就盯着呢，见她出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脸上笑眯眯的，眼珠子一转，就拍了拍一旁抱着八姐儿和沈清桃掷石子的沈清菊。
沈清菊机灵，立刻就明白了张氏的意思，把只有三岁的沈清梅递给姐姐清桃，立刻跑出了东厢房。
“六妹妹。”
沈梨不妨听见有人喊她，奇怪的看着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话的清菊：“五姐，有啥事么？”
沈清菊笑呵呵的看了看她手里的笔和砚台，脸上就有些讪讪的，还是轻轻的要去拉她的胳膊：“头还疼么？我昨天想来看你来着，可是清梅和青宝又没人看，这才没来得及，你不会怪我吧？”
沈梨暗自笑了笑，一本正经的说到：“二姐姐昨天一天都没出门呢，五姐咋这么忙？”
沈清菊面色一红，眼神里闪了闪，却又看了看她的小脸，心道还是个孩子呢，哪里会想来那么多，便又道：“二姐今年就要及笄了，娘让她专心绣嫁妆呢。”
沈梨点了点头，不由得重新审视起这个看起来话少安静的五姐，眉眼弯弯，和张氏如出一辙的有些丰润，却衬的面如银盘，也算得上一个美人胚子。
这样的人，既不轻易惹人，又知道分寸，心机深沉，和她的生母张氏简直搭不上半点相似的地方，故而便想了想，笑眯眯的抬了抬手里的东西给她看：“爷说要给我哥教的认字呢。”
说罢，就笑眯眯的告了辞，跑进了西厢房。
沈清杏和沈青竹逗弄着小豆子，沈梨听着从隔壁传来他有些孱弱的哭声，伸出脑袋看了看，见四周静悄悄的，杨氏和沈文怀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小刘氏正在打水洗衣服，便轻轻的把门带上，从怀里掏出古书和纸，轻轻的把沈青竹的名字裁了下来，留下一张四四方方的白纸，深吸一口气，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副花样子，打开古书，果真见到一副活灵活现的图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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