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个人颇为不耐烦地说:“这就说不准了。若是出去郊游,只怕要晚上才能回府。姑娘如果等不得,不如留下姓名,少爷回来以后我们自然会转告。”
云儿暗忖:若等到晚上,丝清的案子岂不要耽搁了?而且照着这两个门房的态度,他们是否真的会“转告”尚未可知。云儿心下越发着急,想了想问:“你们方才所说的冯官人,可是冯员外府里的公子?”
年长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说:“不错。”
冯府离这里并不是太远,云儿不及细想,就匆匆离开了。
却说这日郑平渊去访冯墨修,茗茶诗书,二人相谈不过半霎,忽有人来报:“韩佑相公来访。”
冯墨修忙说:“快请。”他继而对郑平渊说:“这是我的一个忘年之交,在衙门里做事,为人洒脱不羁,又很有几分任侠之气。我也有段时间没有见他了,今日过来,想是有什么事情。”
二人正说着,家丁已经引着一个器宇轩昂,英姿勃勃的公子走了进来。郑平渊一眼望过去,那人大约三十岁上下——难怪冯墨修说是“忘年之交”。
一时间互相见礼毕,韩佑对冯墨修说:“我已经决意近日远行——昨日已经辞去了府衙内的一应职务,如今是特意来向你辞行的。”
冯墨修有些愕然:“尊兄何以突然有此决定?”
韩佑摇了摇头说:“倒也并非完全‘突然’。我有一个志向,长存心中已经许久。”他饮了一口酒说,“前一段时间我被人偶然问了一个问题,却叫我连续几天都不得安宁。那问题原极为平常——‘你今年贵庚?’我当时掐指算了一算,结果连我自己都被吓到了。二十八岁——不知不觉之间,二十八年已然过去了。‘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一生中最为年轻的时光已经蹉跎了,却依旧一事无成。”他缓了缓说,“我于十几岁时,就能将苏东坡的《赤壁赋》倒背如流。以前或许自认为对这篇文章太过熟悉,反倒不曾用心体味其中的真义与哲思。如今细读,这不失为将来流传千古、万代不衰的好文章。‘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人生在世,若沧海一粟,若没有旷世之举以名垂后世,不过死而速朽,名随身灭,说来也着实可悲得很。人生若白驹过隙,华发易生,怎能仅为生计而如此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
冯墨修思忖着点了点头说:“尊兄虽然高论,可知世间之人,多半都是为着生计而活。”
韩佑叹息说:“我只恨醒悟得颇晚。这许多年来,读书误我。十余年寒窗苦读,最好的时光都浪费在读死书上。如今虽有斗升之禄,说起来不过为着生计而庸碌地活着。”
冯墨修凛然曰:“兄长诚然志不在此,敢问兄长之志。”
韩佑微微一笑,自去斟酒,过了半晌才笑着摇了摇头:“不可言也——以后你们就知道了。”他又想到什么,神色变了一变,怅然叹了口气,“我所虑者,大半的时光已经蹉跎,如今已是而立之年,这才找到人生在世的志向,是不是太晚了些?”
郑平渊在旁勉励说:“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无论何时都不算晚。何况世间有多少人,终其一生也难以找到自己真正的志向,不过庸庸碌碌的过完一生罢了。从这一点上来说,尊兄又怎么算晚呢?”
冯墨修也点头说:“平渊说得有理。”他缓了缓笑着说,“就拿我来说,至今都还不知道将来究竟如何呢。”
韩佑慨然道:“承二位劝勉之言,多谢。”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不过多久,韩佑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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