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投井!”
那团阴影在一阵颤抖中消失,子房一招手山雀暴鸣,刹那入手,轻轻一旋,山雀竖挡在面前,下一刻一双拳头就狠狠砸在山雀上,子房竟被逼得倒退一步,山雀一时间颤鸣不止。
子房呵呵一笑,一跺地面手中山雀斜劈向前,又是那双拳头迎向剑刃,似乎半途忌惮山雀的锋利,手臂一错就要击在山雀侧身,欲将此剑砸脱出子房的手。子房忽然松开剑柄脚步一踏,身形如鬼魅贴上那团阴影,那人此时收势不及而子房的手肘已经贴住那人脖颈。
撼江山!
那人脖子喀吧一声似乎已经折断,倒飞出去,砸进一楼大厅,这会山雀也被刚刚那一拳砸出子房的感应范围,子房飞身跃起正要去找山雀,那人居然挂着脖子从地上跃起一拳捣向子房腹部,原本被丹阳子伤了元气,这一拳之下子房又是一大口血哇的一声喷出,身体砸穿一间客房飞出了客栈,原本客房里的汉子从睡梦中惊醒,抖抖索索的大声呼喝。
瘦猿猴一样的人影在幽幽灯火中站了一会,待客栈里的人发现前将自己的脖子咔嚓一声拧了回来,走出客栈就要遁入黑暗,忽然发现被砸飞的俊俏小哥不知何时出现在客栈门前,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目光如炬,然后将剑往地上一插,轻轻一按,地面轰然爆开,接着瘦猿猴以为自己看到了流星。
南派吴家是锻造世家,吴家后面有一座世间最高的山,唤作青城山。吴灵元是南派四大家吴家的庶子之一,是吴家家主四弟吴秉鹤和一个婢女所生,这样的身份别说在深如朝堂的吴家,在任何家庭里都是不被待见的小角色。母亲因此总被各房欺凌,吴灵元记得最深的一次是吴秉鹤炼制铁丸暗器,需要用厚重纯铜炉方能融化那样的铁汁,吴秉鹤怕这手艺被人偷学了去,让众妻妾取代童子给铜炉拾柴烧火,铁汁刚刚烧的通红,才浇筑成模子,吴秉鹤开玩笑说你们不是最喜欢争风吃醋么?谁敢掀开这通红的铜炉盖空手拿一颗铁丸子给我,我就把她框扶为正房。众妻妾互相打闹不敢去掀,于是撺掇在一旁默默捡柴烧火的母亲去掀,母亲不肯,吴秉鹤的正妻陆晓年就说:
“哟!平常不是最爱自命清高争强好胜么?你要不去,你那死儿子半年都别想吃吴家一口饭!”众妻妾莺莺燕燕的说对啊对啊,非但如此还要把他打个半死,送到青楼当清倌。
那冷血父亲就噙着锋利冷漠的笑,手中端着酒杯,轻哼了一声。
然后母亲就面无表情的起身,伸出右手拿起近三十斤的铜盖,那是吴灵元第一次知道洗衣服都要轻轻揉母亲有这么大力气。滋滋啦啦的响声,还有糊臭的气味一下就从手里溢了出来,母亲还是面无表情的从铜模子里捻起一颗铸好的铁珠子,走到吴秉鹤面前,将铁珠子放进他端着的那杯酒中,面无表情的施了个万福离去。
霎时间,酒杯中白烟乍起,沸腾如滚水,吴秉鹤吃痛,丢了酒杯。
自那起,吴灵元只能用面无表情四个字形容母亲了,母亲再也不用右手轻轻揉衣服,因为那只手的烧灼之下,血肉模糊长到了一起,说是一整颗肉瘤更恰当些。
吴秉鹤说的正房没有给,反而吴灵元被狠狠揍了一顿,打断了两只手,然后和母亲被驱逐出了吴家。
按规矩,被休之女,从婆家出去不能走正门甚至是侧门,回到娘家也不能从正门入。
母亲用那只肉瘤一样的手牵着败狗一样的吴灵元,面无表情。
母亲牵着他经过整个吴家朝后门走去,周围议论纷纷,如海潮一般起起伏伏一波一波,母亲面无表情。
走过了后门,母亲没有绕道回家,反而牵着吴灵元的断手朝青城山半腰走去,面无表情。
走着走着,太阳归夕,漫天紫红。
走着走着,彩霞也失去了血色,暗淡无比。
走着走着几束光划过天际,母亲突然笑了,问:
“那是流星吗?”
接着母亲摇了摇头,面无表情。
“那是仙人。”母亲自问自答,让吴灵元毛骨悚然。
“你以后要做仙人。”母亲轻声说,然后母亲就倒下了了,这时候,山上下来个青衣道士,和母亲有三分相像。
后来吴灵元才知道,自己有个亲舅舅,是青城山长老……青城山长老……对于吴家来说,不就是仙人么……为什么……有这么显赫的身世却不愿意说?情愿被当做一个普通婢女受人欺凌?吴灵元不是母亲,吴灵元不懂。
可是吴灵元不敢忘了母亲的话,要做个仙人。这个舅舅也没想到,忽然来认亲的外甥就带着妹妹的尸首,这道士狂怒之下就要提剑下山,被吴灵元阻住。吴灵元轻声说:“留给我……”然后昏死过去。
再往后,青城山出了个妖孽,据说三年修炼到别人一辈子也进不去的登堂境,一双手臂比别人长一些,拳法无双,然后那个正当风光无限的妖孽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闯入南派吴家大杀一通,可惜那天赶上南派四家年会,吴家老妖孽出关后亲自动手,一指弹碎吴灵元双拳,一指弹崩吴灵元修为,断了他体内经脉,一挥手扔了一盏茶出去砸中吴灵元头上督脉百会穴,毁去吴灵灵智,念及吴姓,像死狗一样丢出门外,后来被正在上任途中的缪柏寒捡走。
吴灵元望着那飞舞而来的凌然剑光,痴痴的笑:
“对不起母亲……我没能成仙人……”缓缓闭上了眼。
半晌,吴灵元才睁开眼,眼前那瘦削少年早已不见。
“真是什么人都有!还有见了剑尖不躲的?要不是见你眼神中没有杀心,早就被捅成筛子了!”徐子房一边在屋檐狂奔一边嘟嘟囔囔。
“莫瑾瑜呀莫瑾瑜,你给我的酒,我能不疑心么?”
他这次,要去给莫瑾瑜一个惊喜。
莫瑾瑜捂了捂额头,吃了醒酒散还是晕晕沉沉的,心中想到缪仁杰和自己各派出一个得力杀手,去杀一个吃了伏虎断脉散的人还不容易。
忽然莫瑾瑜眼皮一跳,面前竟有个瘦削俊俏小哥笑嘻嘻的抱着一把血红色巨剑看着自己,也不知在这呆了多久,房外缪仁杰给安排的护卫竟没有一个能察觉!而且莫瑾瑜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把血红色大剑和自己腰间佩剑的区别,一把用来杀人的,一把用来吓唬人的……
那丹凤眼俊俏小哥笑嘻嘻的开口,说:
“我这把剑叫什么你知道吗?”
莫瑾瑜有心喊出声,但是见过徐轩战过马贼那利索的身手,他至今都对徐子房丢出一具尸体斩杀五悍匪的血腥手段恐惧至极,莫瑾瑜心中清楚,自己一喊,徐轩死不死不知道,自己肯定玩完,我堂堂折冲都尉之子,岂能死在这种地方?!想到这莫瑾瑜面皮也顾不得了,学着小胖子,谄媚的笑:
“在下不知……不过要是徐兄和在下之间有什么误会的话,您尽管说出来,我爹是归下城折冲副都尉,只要您给个数,在下倾家荡产也……”还没说完就被子房打断。
“它叫山雀,原名山阙。”莫瑾瑜不知道为什么这徐轩要把一个名字说两遍,不过他也不用知道了,因为下一瞬他看见徐轩徐子房松开了双手,任由那把红色巨剑插落地上,铿的一声,震的莫瑾瑜耳膜嗡嗡的响,他直勾勾的盯着那把剑,瞪大的双眼尽是不敢置信,嘴极力的张开,却没有一丝声音发出来。
山阙,山中宫阙,阙中有鬼,鬼名,死阎罗。
鲜红的剑身竟浮出一团黑血攒成的图画,黑冠红衣白面,勾眼鹰鼻扁嘴,赫然是一副阎罗降世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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