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去搀扶魁首,边这么咂摸着边去了北面猎部还刀,顺道看看那异禽到底是何方神圣竟也载到了瞭首手里!绕过最中心的帐子,不一会就到了猎部里头。猎部是用青石砖磊起的阴森森小矮屋,是部族里唯一的砖石建筑。到了猎部门口,还没来得及感受猎部的阴森,就看到一老朽揣着兜站在一位脸上刀疤纵横的汉子旁边,盯着那汉子给什么东西褪毛。
那老朽就是瞭首邢昭寺,兴许是年纪有些大,有青光眼的老毛病,眼神涣散,胡子拉碴,旁人很难想象就是这么一老头,在山里如同豹子一样迅疾的身手,和那浑浊老眼里爆出的骇人精光。有一次子房路过山道,看见瞭首双手插兜追逐一只两丈近千斤的大虫,据说当时已经追了一个多时辰,竟也不见这老头子气息紊乱喘半口粗气,最终在山口山道截住了大虫,从天而降一脚踩断了大虫脊椎骨,那山中之王连咆叫的机会都没有,就回归了佛祖怀抱。当时瞭首浑浊的老眼竟摄出一尺寒光,比之魁首的刀剑吐出的剑气还利,吓得徐子房失了神。后来刘奶奶气的拿着扫帚追着瞭首打了小半月才罢休。
打这以后瞭首见子房都是笑呵呵的,不敢像对别人一样冷着脸。“子房呀,是子房来啦,晚饭没吃吧,来邢爷爷家吃吧,今个逮了只异种,正让刘子拔毛呢!今个咱爷俩吃顿好的!”瞭首满脸笑成一朵秋菊,手在身上擦了擦就要过来牵子房的手,那一掌的粗厚老茧让子房不寒而栗,叫做刘子的汉子扬了扬手中褪毛的活物,正是三只腿的异禽,只不过此时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也看不出来神异,肚子下多的一只脚此时徒增可笑,拔下来的羽毛确实华美,灿金色掺着血红妖冶无比。看着那褪毛异种半死不活的抬头朝着子房瞅了瞅,子房下巴可都要砸地上了!这活活的神异禽类就给拔毛剥皮宰了?也忒奢侈了些!眼见刘子就要掏刀给这活物开了膛破了肚,子房想象这下一秒就能看见一堆五颜六色的内脏从这异禽肚子里流出来突然就有些想呕。
“那个,邢爷爷,要不咱不吃它了,把这活物交给我吧?”子房拍拍搓悠自己手脖子的邢爷爷的手,强笑着说。
瞭首笑着的老脸一僵,寻思着这怕是刘老太婆的意思,不然这小子那次吓破了胆之后哪敢开口朝自己要东西,这话讲来,刘老太婆转吃荤了?!那自己还真不能触她霉头,吃荤的刘老太婆没准个比不吃荤的刘老太婆还可怕!瞭首邢老头拍拍脑壳,想着刘老太婆手持扫帚的狠毒,缩了缩脖子。
“那是自然,让刘子给开了膛送去吧?”瞭首也不在意这活物有什么神异,吃了就吃了,咋个,比别的鸟多只腿就得让老头子我供起来?
“邢爷爷,那倒不必,活物送去就可,小子替刘奶奶谢过邢爷爷了。”子房连忙示意刘子先别杀。邢老头揣了揣袖子,点了点头。
“那也行,也该让那老泼妇自己动手杀次生。”说完瞭首笑呵呵的回了里屋。
刘子憨厚的一笑,把刀子归了腰间皮鞘,提起这异禽长脖子就起身,那拔了毛的异禽也不知是不是蔫巴了,却不反抗。憨厚大汉路过子房身边俯身悄悄说:
“子房,俺可跟你讲,这活物本事可不小,你可得小着点心,俺亲眼看见这活物被瞭首死命踢了一脚,屁事儿没有,连个鸡鸣儿都没打一个!俺亲眼见的!这两年,别说是山里的大虫,就是妖窝子里蹿出的邪物都没有能被咱这瞭首一蹄子踢不死的!你可得小心点!”部族背后里都称瞭首有牛魔王的蹄子,年轻一辈给他悄悄起外号,叫邢蹄子,就是来源于一脚踢死大虫的事迹。瞭首虽知道,却也不点开。应是顾及刘奶奶扫帚之锋,自己再多做解释又得挨打,索性不管背后传的这外号,传便传,传到了你刘太婆耳朵里可不是我传出来的,你要是再拿扫帚来,我也能有个说法!
“刘子,嚼什么耳根子呢!怎滴?想受老头子一脚?”刘子一听里屋瞭首寒声呵斥,一咧嘴,缩着头提着那活物就往子房家跑。
子房笑着摇了摇头,说了声邢爷爷告辞了,就往东边学堂而去,今天是魏老夫子演学的时候,大家可以在这堂课提问或直抒心中意来考究老夫子。不过这魏老夫子学问大了去,或比之李学士也不逞多让。不过有次子房在溪旁遇到魏老夫子洗衣服,赞说魏老夫子比李学士还要懂得治学哩!亲力亲为!魏老夫子笑骂道,你这小兔崽子少拍我马屁,我比之李文庭犹若以青石比白玉,以萤虫比天日,岂敢,岂敢!这两个岂敢是魏老夫子叹着气说出的,子房能听得出有心服口服一味。虽然魏老夫子不承认自己比李文庭要学识宽广,但子房只当他谦虚。自古就有文人相轻一说,那日却见魏老夫子相重李文庭,这让子房对魏老夫子的学究又高看一层。魏老夫子品学文人至理,已入骨脉。这不就是书中讲的君子不轻与人但轻于己么?
(作者:这个相重的‘相’字是偏指一方的用法,不是行文错误)
子房在太阳落山前跑到了学堂,满头大汗,把青牛栓在学堂外的六根华表柱上,上面雕刻着诸代大儒功德,以镇学堂书气,不过现在给子房当了栓牛的牛鼻槽。魏老夫子的规矩是天黑即闭堂。学堂用花梨木搭建,很是奢华,造型却古朴。一开始部族只有皮帐子,四五年前才开始伐木做屋,如今部族里大多是木构小房,只有有熊还是十五丈直径野鹿皮厚帐子,是当年族里用最雄壮的鹿身上的皮搭成的。子房摸着花梨木的纹理,这花梨木硬度和酸枝以及红木相仿,但纹理色泽却是绝佳,抛光涂了松香之后,颜色艳丽,纹理清晰,是为一绝。这虽不是最好的黄花梨,但也是千金难求,没想到这山中就有大片花梨木。可惜,大多无心,花梨木的心又叫檀,花梨木因此也叫紫檀木,檀是一种奇异虫子吞食树心吐出的胶状物,时间久了变成似木似石之物,就是檀。有道是十檀九空,这下品花梨木采不出檀也是正常,否则子房厚着脸皮也要讨来一角檀为刘奶奶点了,刘奶奶经常夜夜难寐,檀有助睡之效。进了小屋,找个偏僻位置默默盘坐,周围是十数垂髫总角,认认真真的听魏老夫子胡掰。魏老夫子从不在小孩子面前露真学识,说是不能让孩子打小就觉得学问是暮气沉沉的东西,所以课上只讲群雄争斗,江湖轶事,以吸引孩子。只有在演学的时候才倒置出大道理。厅堂上魏老夫子一身考究麻布衣,也不梳辫也不扎髻,披散着花白头发捻着一尺胡子,闭着目抠着脚,一点儒教圣人的样子也没有。子房见怪不怪,听道这是在讲藏拙学,老夫子摇头晃脑抑扬顿挫的念叨:
“国有利器,不示于人。君子藏器,待时而动。小人持器,叫嚣不停……这藏拙学问嘛,有如退剑归鞘,不为示弱,只为有一朝起剑横杀八百里,落手平尽不平事!”
子房轻道一声好,被魏老夫子一眼压了下去。虽然魏老夫子的眼没有瞭首那双喷吐寒光的眼吓人,但读了一辈子的书养出的浩然正气仍是摄人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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