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瑞家族不是孤军作战。”索拉里提醒她,试着安抚崔尔。“很多家族都在窗口亮起了灯光。”
“让全城上下同心这点,母亲做得很好。”崔尔承认,她紧张的步调放缓了。
“可你还是害怕。”佣兵头子揣度,“你需要情报好下个定论。”索拉里忍不住发出了低声的讥笑。长久以来,他和崔尔都是敌人,彼此怀疑当然,他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对方!而现在,她需要他。她是个与外界隔绝的学院里的祭司,远离城中飘飞的小道传闻。一般来说,向蜘蛛神后的祈祷已能提供所有她所需的消息,但现在,假若莉莉安女神认可班瑞主母的行动这像是明显的事实,崔尔显然会被独个撇在黑暗中。她需要一个间谍,而在坎塞洛城有一个无可匹敌的间谍系统,那就是索拉里和他的情报网德西利奥独立佣兵团。
“我们彼此需要。”崔尔尖锐地反驳,转身瞪大眼盯着佣兵头子。“母亲是贸然涉险。如果她的地位动摇,想想看谁会取得统治者之位!”
说得没错。索拉里默认了。崔尔作为班瑞家的长女,毫无疑问会是班瑞主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而她作为蜘蛛学院的主母教长,在城中又拥有仅次于任何一个统治家族主母的权势。崔尔已奠下惊人的权力基石。但是,在坎塞洛城中,法律托词不过是掩盖潜在混乱的外壳,权力的根基就像熔岩池般易变。
“我会考虑。”索拉里回答,站起准备离开,“然后告诉你考虑的结果。”
崔尔知道这狡猾的佣兵头子的话只有一半能信,但他说什么,她只能听什么。
过了一会儿,索拉里沿着坎塞洛城宽敞的石刻大道走着,经过几乎每个石笋后都有的家族守卫,穿越他们监视的目光和随时都会出鞘的刀剑许多钟乳石下方的环状阳台上也有同样的卫兵。佣兵头子一点儿都不担心,因为他戴的宽边帽就表明了他的身份,全城的人都认识他,而且没有哪个家族愿和德西利奥独立佣兵团起冲突。它是支秘密军队几乎没人能猜出队伍的准确人数而它的基地也缩在这宽阔洞窟许多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和裂缝之中。这队伍声名远扬,而统治家族们也默许它的存在,城中大多数人都认为索拉里是坎塞洛城最有势力的男性之一。
索拉里心情很好,根本不在意卫兵们射来的危险目光。他专注于内心,回味着和崔尔会面时那场微妙的谈话。进攻秘银厅的假想看来很有可行性。索拉里去过那个矮人要塞,亲眼目睹过它的防御力。虽然要塞的确难以攻克,但面对一支皮克斯尔精灵的军队,矮人们看来仍处劣势。
一旦坎塞洛城以班瑞主母为首的队伍征服了秘银厅,莉莉安女神会得到无上的欢愉,班瑞家族也会站在荣耀的巅峰。
然后崔尔接过它,班瑞主母就会拥有一个世袭王朝了。
权力的顶峰?这想法悬在索拉里的脑海。他在纳尔斯杯,坎塞洛城巨大的时柱旁顿下步子,乌黑的脸上漾开笑容。
“权力的顶峰?”他低语出声。
索拉里一下子明白了崔尔的惊恐。她担心她的母亲越界了,因贪图另一个帝国的疆域而赌上了现有的、已经够惊人的国土。在考虑这个想法时,索拉里甚至想到了更为深远的问题。想想看,先征服秘银厅,接着是布灵登石城,假若班瑞主母成功了会如何?他沉思着。之后还会有什么敌人能威胁到皮克斯尔精灵,能使坎塞洛城的各个特权集团凝聚在一起?
这就是布灵登石城,一个距离坎塞洛城如此之近的敌营,为什么竟能在几个世纪以来一直被容忍其存在的原因。索拉里找到了答案。他明白了,侏儒无意中成了使坎塞洛城各家族保持在同一阵线上的黏合剂。拥有一个仅在咫尺之遥的共同敌人,皮克斯尔精灵间经常性的内战才不得不有所节制。
然而,班瑞主母要除去这黏合剂,不仅要将她的疆域扩张至秘银厅,而且还同样包括麻烦的侏儒城。崔尔不是担心皮克斯尔精灵会被打败,也不是担心要和一小群灵吸怪联盟。她是在害怕她的母亲会获胜,从而为她留下后患。班瑞主母老了,而崔尔会是那个位置的第一继承人。目前,那还的确是个舒适的位置,但在攻下秘银厅和布灵登石城后,它就远远不是那么牢固和安全了。使各家族保持统一阵线的共同敌人这种束缚将不再存在,而因为这些行动,崔尔还得费心和远离坎塞洛城的地表世界间保持联系。在那里,秘银厅盟军的报复行动简直不可避免。
索拉里算是明白了班瑞主母想要的是什么,但现在他揣度着在那个枯槁老妇人的计划背后,莉莉安神后想的是什么。
“是混乱。”他得出了结论。坎塞洛城已沉寂了太长太长时间。有些家族是在打仗这是难免的。伊斯坎达家族和迪佛家族,两个统治家族业已湮灭,然而城中的普遍结构依旧稳固,未被危及。
“啊,可你乐意这么干。”索拉里不由得张口说出了对莉莉安神后意图的猜测。他忽然想通了,莉莉安女神是想要一个新秩序,对一个变得令人厌倦的城市进行一次家族洗牌。难怪崔尔这个将继承她母亲遗留下来的一切的人会不高兴了。
秃头的佣兵头子自己就深爱着阴谋和混乱,他开心地大笑起来,看向纳尔斯杯时柱。时柱的热能已大都消散,表明现在已是幽暗地域的深夜。索拉里在石头上敲了敲鞋跟,动身前往奎拉索望族高原,坎塞洛城东面城墙般的高原,那里住着本城最有权势的家族。他可不愿在跟班瑞主母的会谈中迟到,他要向她报告和她长女的“秘密”会面。
索拉里盘算着该对那老主母说出多少,还有他如何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他爱死了这桩阴谋。
睁着眼熬过又一个漫长的不眠之夜,凯瑟拉套上一件长袍,穿过她小小的房间,期望在阳光中找到些安慰。她浓密的红褐色头发耷拉在一边,在另一边留下弯弯曲曲的一绺,可她不在乎。因为忙着揉去眼中的睡意,她险些在门槛上绊倒,接着她呆在那里,一股莫名的情绪突然向她袭来。
手指拂过木门,困惑地站着,她几乎被和前一晚相同的感觉所淹没:不对劲。出错了。她原打算直接去吃早餐,而现在只急着想要见到兰尼斯特。
这位年轻女士三步并作两步地穿过通往兰尼斯特房间的走廊,开始敲门。过了一会儿,她喊道:“兰尼斯特?”没有听到皮克斯尔精灵的回应声,于是她迅速扭转门把推开了门。凯瑟拉布莉儿立即发现兰尼斯特的弯刀和旅行斗篷不见了,想都没想,她的目光就移向了床榻。床铺已经整理过了,被子整齐地叠着,但是,对那位整洁的黑暗精灵而言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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