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想起来这孩子是个孤儿。
成鑫借口该吃中午饭了,把自己的饭卡交给范晓毅,要他自己去疗养院的食堂随便吃点儿。范晓毅开心地走了。然后成鑫在疗养院的走廊上捉到了陈医生,他和陈医生谈起刚刚范晓毅的言论。陈医生叹一口气,说范晓毅的脊柱侧弯已经完全治好了,不是这里的病人,关于他的事不如你去问问孤儿院的冯阿姨。
成鑫给冯慧兰发了一个短信,他知道她今天也来疗养院送东西,范晓毅就是搭着冯阿姨的小卡车来的。成鑫要求和冯阿姨谈谈范晓毅的事,冯阿姨反过来要求成鑫来帮他们干活儿。于是成鑫按照冯阿姨的短信一瘸一拐地来到儿童住院部的婴儿病房,第一次系上围裙,给小婴儿喂饭。
已经进入冬季,儿童住院部这边的暖气烧的还可以,但是一看屋子里小婴儿的穿着,就能知道哪些孩子是有父母的,哪些孩子是孤儿院的。穆青已经吃完饭,独自坐在小床上“啊啊”地叫,他的病号服里面穿着一件高领的蓝色小毛衣,对他来说略宽大,不光领子露在外面,下摆也从病号服的上衣下面伸出来不少,但是看起来很暖和。其他的孩子,哪怕是比较穷的人家,也会给孩子们裹得严严实实,相比之下,成鑫喂的这个叫小燕的小女婴,病号服里面就只有一个夹衣,看起来就十分单薄。
喂饭这个事说起来简单,但是婴儿听不懂大人说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成鑫在家里又是标准的“父爱如山”,一点儿家务都不做。哪怕是成羽小时候他也没喂过,一点儿育儿经验也没有。喂了半天,食物洒了一半不说,小婴儿吃不到东西,哭,成鑫喂他勺子戳到他的嘴,哭,乱动导致勺子里的糊糊洒到脸上,哭。成鑫满头大汗,他都想求求小燕好好把饭吃了吧,又怕冯阿姨笑话他。
冯慧兰把自己手上的三个婴儿喂完,开始收拾餐具了。成鑫求助地望着她,她只是笑笑说:“第一次都是这样的,学学就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成鑫只好继续一边喂小燕,一边和冯阿姨说了范晓毅的事。
冯慧兰听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范晓毅也是个命苦的孩子。”
按照冯阿姨的讲述,范晓毅当初是很突然地被扔在了冯慧兰所在的孤儿院门口,按照范晓毅的回忆,他的爸爸妈妈一直都对他很好,前一天还在带着他求医问药,他的脊柱侧弯导致他从小是个罗锅,走路不方便,他爸爸还背着他走。那时候他已经四岁了,略微记事,对于自己的父母并不是完全不记得。因为他能说出来自己的姓名和地址,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孤儿院也没有接纳他,老师们一直在通过派出所给他的户口原籍打电话。但是他的父母一直没有回村,他又没有别的直系亲属,大概是因为他的残疾比较明显的缘故,其他亲戚也没有一个肯来接他。那段时间范晓毅天天哭,哭了很久。
之后,在民政局的帮助下,范晓毅终究还是成为了孤儿院的孩子,改了名,并且接受了比较系统的治疗。他做了无数场手术,在脊柱上钉了无数钢板,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来说,病已经完全治好了,但是他的父母依然没有找到。
冯慧兰说,孤儿院的孩子不比普通的孩子,每次新年啊生日啊许愿的时候,经常会有孩子诅咒自己的父母。这个情绪劝是没有用的,只能接纳。范晓毅也是,其实他一直都还坚持去派出所做登记,他是一边憎恨亲生父母,一边又会在心里想,爸爸妈妈,我病已经治好了,你们来接我呀。这两个都是他的真实想法。
成鑫听了以后唏嘘不已。
回到自己的病房里,成鑫想到自己这些年基本不着家,要么在排戏,要么在为了排戏四处奔走,做他们这行的工作时间都在晚上,他又是工作狂里的工作狂,回家总是特别晚。等到他回到家的时候,女儿早就睡了,交流的次数真的很少很少。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这很平常,口头上也会说家人为自己做出很大牺牲。但是女儿实际的感受是怎样的呢?
成鑫看了看时间,现在正好是女儿补习班中午放学吃饭的时候,下午的课还没有开始上,老婆肯定和女儿在一起。他忍不住给金蕾打了一个电话,找成羽。这是这么些年破天荒的头一回,成羽欢天喜地地接了电话。
成鑫小心翼翼地问女儿:“爸爸平时总是不管你,会恨爸爸吗?”
成羽回答:“不恨啊。”
成羽说,因为她知道爸爸只是工作忙,要么就是很累在睡觉,不是真的不要她。而且妈妈也会带她去看爸爸排的戏,爸爸排的戏真的很好看,工作时候全神贯注的样子帅极了。相比之下,爸爸乱发脾气的时候还比较讨厌。
成鑫若有所思。
下午快三点了,范晓毅才晃晃悠悠地回到成鑫的病房还给他食堂卡,成鑫料到他是去找范思琪了,就没有特别追究。范晓毅在食堂显然吃的很满意,一嘴油亮亮的。成鑫告诉他之前自己说错了:“你就像是为了让冯阿姨高兴那样跳”。范晓毅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他这次跳得又热情又生动,成鑫也很满意。
本章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