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五年前那样,老师在牢里挨打受刑的那段日子里,老师只想要替两岸惨死的那五千人讨回公道,要那些贪赃枉法只会歌舞升平的人一个个向着这天地间溺死的五千冤魂忏悔赎罪。
老师说过,我们这样的人,不怕死,不怕受折磨,不怕得罪人,更加不怕圣上。
就是圣上错了,他还是会骂,要骂。哪怕,豁出这条性命。
他是可以死,却要死得其所。死得值。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言官,本就是随时准备着,为了天下苍生血溅五步,在所不惜。从他追随老师的第一天起,他就已经在磨剑了。
只等时机一到,宝剑出鞘,无人可挡。将来有一天他也会成为像老师一样的人。
京都,大皇子府。
大皇子程钰和他的幕僚李善长在书房内议事。两人站在书案边,对着刚誊抄出来的一份折子,感叹不已。
“先生,你看,这老先生,岁数大了,反倒更加无所顾忌起来。这骂起人来,完全不给人钻到地缝里去的余地。一条条的罪状,就差把手指头直接戳到徐相的鼻梁上了。原本我只是想着让甲衣那边动一动,把通州知府胡诌换掉,没想竟成就了这样的大事。”
李善长也十分不解,“怎么贾思道就碰巧遇到这事,只是以徐相如今的势头,恐怕这本弹劾折子无法动他一丝一毫。最近徐氏一党是越发放肆了。”
大皇子用扇子点了点桌上的折子,却说:“这折子,阿爹就批了四个字,言过其实。”
“唉,官家到底是怎么个心思?”李善长有些苦恼,“好在通州知府按着咱们原先的想法,王隽过去,没有更合适的了。贾思道临安城此行只怕势单力薄,若是能加把火,让临安城的甲衣闹上一闹,老百姓再来个临刑鸣冤,要是徐家懂得收敛便罢。若是能成事,还能再多踢几个徐党下来。”
大皇子听了点了点头同意,却又听李善长提起另一件事,“咦,大爷,怎么这阵子都没瞧见七爷?”
程钰一想起他这个弟弟,就脑壳疼。心下不由地一阵恼火,“他?我打发他去扬州港接九郎了。九郎来信说约莫十月中旬,海船就能抵达扬州港口。省得他一天两天地给阿爹惹事。”
李善长突地想起七皇子程城干的那一桩桩一件件,觉得大皇子这么做不无道理。
“蒋九爷回来了?”
“嗯。这普天之下,也就九郎最能震得住他。”程钰笑道。
“也是。有时候真是想不通,以七爷那么欢脱的性子,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怎么到了蒋九爷面前就像一朵枯萎的小花似的没了生气?”李善长委实不解。
“王丞相是真打算乞骸骨?”李善长却想起另一件烦心事,“相爷如今才五十出头,怎么就…”
程钰很干脆地点了点头,“老爷子说近来身子不太好,想享享清福…”
说到这里,他心里又浮上一层疑惑,莫不是阿爹有什么了想法?虽是这样,却也说不通。
“照理说,官家应该不会批准的。有王相爷在,可以牵制住徐相,朝中才不会一家独大。若是真让王丞相…那岂不是让徐相更加肆无忌惮,这几年,官家,是越发宠着徐相了。”李善长甚是感慨。
程钰却被李善长这一个“宠”字惊得拧起了眉头,阿爹这是要干嘛?
宠?
这几年,徐氏一党势力越发如日中天,徐贵妃在宫里也越发得宠,十弟虽年幼,却终究是阿爹的儿子。是他的幺儿。
皇家疼长子,百姓宠幺儿。
阿爹莫不是想…
是了,阿爹那样的脾气性子…
说到底,阿爹才是天,又怎么会让人无法无天呢?这天底下,他不点头的事又怎么会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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