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宁愣了愣,再想起灵枢院门外回廊立着的几个美貌女医,心中不禁浮起了疑云。这话委实不好答。
好在易云华旋即负着手立起来,问道:“听说你是梁思为的女儿?”
青宁道:“是。”
易云华点点头,问道:“梁姑娘既任了司药局副使,一言一行,所学所知,便不能丢了太医院的脸面。不知梁副使可能完整背诵太医院院训?”
这位易院判,原来喜爱听人背书。若说到背书,恰好,正是青宁所长。
于是她答道:“神圣岂能在,调方最近情。存诚慎药性,仁术尽平生。”
据说,这是先帝在召见当时的太医院院判黄石时赠他的四句诗,黄院判后来便将这四句诗当作了太医院院训,令人刻在太医院门前的牌匾之上。
易云华颇有些意外,便又问道:“余闻方士,或以脑髓为脏,或以肠胃为脏,或以为腑。敢问更相反,皆自谓是,不知其道,愿闻其说。”
这是《黄帝内经》“五藏别论篇”中的句子,俱是青宁自幼背熟的。只是医术博大精深,首重实用。如今院判大人每日考核太医院诸位医官医士,抽背医童所念之书,或有深意?
青宁便答道:“脑、髓、骨、脉、胆、女子胞,此六者,地气之所生也。皆脏于阴而象于地,故藏而不泻,名曰奇恒之府。夫胃、大肠、小肠、三焦、膀胱,此五者天气之所生也,其气象天,故泻而不藏。此受五藏浊气,名曰传化之府,此不能久留,输泻者也。魄门亦为五脏使,水谷不得久藏。所谓五脏者,藏精气而不泻也,故满而不能实。六腑者,传化物而不藏,故实而不能满也。所以然者,水谷入口则胃实而肠虚,食下则肠实而胃虚。故曰实而不满,满而不实也。”
易云华想了一想,又问了些别的医书典籍,青宁均能熟背如流。
易云华便点了点头,微微露出一缕笑容:“你很好,跟那些狐媚子不同,没有丢令尊的脸面。”
青宁听的莫名其妙,心道:院判大人这是何意?这是太医院,女医们自然皆是凭医术吃饭,怎又扯上了狐媚子?
“须记得,在这太医院里,首重做人,医术皆是末技。人做得好了,医术自然是好的。”易云华又道。
青宁只得点头称是。
“你去罢。过几日晨询我还要考你。你的药典背的不错,过些时日,每日便过来帮我考核那帮狐媚子。不合格的,皆要站在灵枢院门口供人瞻仰,好让她们学学如何做人。”
青宁应了声“是”,施了一礼,退下了。
梁鸿璧已跟青宁指认过司药局所在,青宁没费多少工夫,便已至司药局门口。刚进了门,便有一个五十来岁的女医风一般冲过来,把一个物事一把塞在青宁手上,口里喊道:“借光!借光!”又风一般的跑开了。
青宁瞠目结舌,低头一看,这“物事”原来是个几个月大小的婴儿,光着身子,刚拉了一身黄白之物,正伸胳膊蹬脚哇哇大哭。
片刻后,那女医又冲过来,帮这婴儿洗洗擦擦,套上小衣裳。
青宁不明所以的帮她忙了一阵,方四处打量了一下,大为困惑:这是……司药局?
她又去门口看了看牌匾。没错,这的确是司药局,但是……
首先,这里根本没什么药。青宁翻了翻,只见几个破烂的柜子里,胡乱塞了些半夏、当归之类的寻常药,且品质极差,不少已经霉烂了。
其次,这里没有人。除了这个忙着带孙子的女医,四处空荡荡、乱糟糟的,根本没瞧见其他人。
这时,有个瓜子脸的俏丽姑娘匆匆进门来,见了青宁,面上倒是露出些喜色:“是新来的梁副掌使到了!我刚刚还盼着呢!”
这少女倒是喜气,说起话来咭咭呱呱的,倒是很快将这司药局的情况说的明白清楚。
原来这司药局真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那个五十多岁的女医,魏婶。因儿媳妇吵架回了娘家,孙子无人带,所以每日总是带着孙子过来。还有一个便是这姑娘,叫玲珑,今年刚刚进来。如今青宁来了,便是三个。
至于司药局究竟职能如何,玲珑说,是很忙的。譬如,刚刚她帮何医士打下手,弄了半天才归。马上还要去帮周医士碾药,下午要帮楚医官抄录药方。
青宁听的十分奇怪:“从前祝掌使在的时候呢?”
魏婶接话道:“祝掌使在的时候便如此啊。后来,有回沈副院判令祝掌使辨药,祝掌使去得慢了些,沈院判便口出恶言,易掌使便气得告假了。这司药局啊,就是帮他们干杂活的。干得好了,都是他们的功劳。干得不好,便是咱们的错!”魏婶说罢,又接着哄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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