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独眼拿起没有兑水的小酒桶开始倒酒，“怎么样？巴克和菲尔德那两个小杂种找到了吗？”
“哈？你也听说了？”
“你们可是霍尔镇最近的大红人。”老独眼将酒杯推了推，“我这里又尽是些嚼舌头的酒鬼，想不知道都难啊。”
“他们最好被食人魔给扒了皮。”凯奇抓起酒杯，咬牙仰头就灌。
“嘿，你看起来可没有想象中那么坏。”
凯奇放下杯子，手背擦了擦嘴巴。“见鬼去吧。”他苦笑，“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我总不能为这个上吊。”
老独眼冲他竖了竖大拇指，然后端来一块黑面包，“这才是我认识的凯奇，换别人早就发疯了。”
“我也差不多。”凯奇没什么胃口看着黑面包，“但日子总要过，万幸的是，今天晚上还能好好吃喝一顿。”
老独眼伸手在他肩膀上安慰的拍了拍，“能想开最好，不过这样也好，你要是继续当有钱人，等我死了，恐怕也见不到你一面了。”
凯奇更尴尬的举了举木杯，“对不住了，其实我还挺想念这里的啤酒。”
“既然来了，”老独眼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就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吧，一定很有趣。”
“奇怪了，难道这些天你没听说吗？”
“那些鬼话越来越离谱。”老独眼哈哈大笑着喝了两口啤酒，“他们说你被食人魔一口吞进了肚子里，然后却被你划开肚子杀死逃了出来，嘿嘿，这种事情骗骗乡巴佬还可能，但我可是一个在埋骨大荒野混迹了二十年的老佣兵。食人魔什么时候有那么大的嘴巴了能一口吞掉一个活人了？”
凯奇也跟着大笑起来，和老独眼碰了一杯，“有趣，我也差点就相信了。不过我的故事要无聊的多。”他又将在食人魔强盗那里“捡到”宝藏的谎话说了一遍。
老独眼自然难以置信，但眼前只是一个连剑不会拿的半大下伙子，也不得不信，“你运气不错。”老独眼举了举酒杯，“换成别人的话，别说捡金币了，只怕早被食人魔活活烤熟了。”
“嘿嘿，谁说不是呢？”
“不过也奇怪。”老独眼眯着一只眼看着凯奇，“你要知道，我年轻时跟着佣兵团剿灭过十多个食人魔强盗小团伙和村子，但从没见过有哪个食人魔藏着这么多钱，而且食人魔并不对钱着迷。”
“谁知道呢？也许我遇到的食人魔与众不同吧。”凯奇对此更为奇怪，毕竟这食人魔不但有钱，更是从肚子里喷出的钱。
“嘿，有趣。”老独眼仰头咕嘟咕嘟喝干了啤酒，然后抹嘴重重一放，“如果我现在变成你就好了。”
“变成我？”凯奇皱眉笑了，“又是在嘲笑我吧？我现在被偷的身无分文，恐怕明天又要当乞丐了，说不定哪天就会因为偷面包被领主大人吊死，有什么好羡慕的？”
“我是说真的。”老独眼按住了他的肩膀，“凯奇，我现在就愿意变成你，身无分文也愿意。”
“为什么？”凯奇看了看背后挤破大厅的酒鬼们，“你现在有一间生意很好的酒馆，还有老婆孩子……而我什么也没有。”
“你有年轻，凯奇，你还年轻。”
“这又怎么样？”凯奇有些奇怪对方的反应。
“凯奇。”老独眼的神情变得十分认真，“你被狗头人强盗绑架，又神奇的在食人魔强盗手中偷了一大笔钱。跟我说说，这段经历感觉怎么样？”
凯奇愣住了，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如此发问，想了想后抓了抓后脑勺，“起先很害怕……但现在想起来……”
“很有趣，想再经历一次更刺激的，是不是？”老独眼露出笑容，“这就是冒险，凯奇，这就是冒险。这种感觉是花再多钱也买不来的，也不是那些高高在上整天躲在城堡里吃喝玩乐的贵族老爷能拥有的。”
“……说的好像挺对。”凯奇不禁若有所思。
“你知道吗？凯奇。”老独眼指了指瞎眼上的眼罩，“我恨死这瞎掉的眼睛，还有跛掉的小脚。如果不是这些，我仍然还是一个在埋骨荒野上骑着马，喝着酒，和雇佣我的肥胖商人聊着各种各样的传说故事和走私镇里的漂亮妓女。”
凯奇微微而笑，他可能是第一百次听这个老独眼讲述自己的佣兵生涯，但依然津津有味。
“凯奇，我很想念这些日子，想的每天都发疯。当年我是那么一个出色的佣兵，总能拿最多的佣金，去睡走私镇上最有名的妓女，和兄弟们喝光地精酒馆里的红酒。”老独眼舔了舔舌头，“但这些都不及拔刀战斗，战斗！凯奇。”
“你杀过七个人类强盗，一个兽人强盗，一个野猪人强盗，还有两个蛤蟆食人魔土匪，加上数不清的恶鱼食人魔。”凯奇早就如数家珍了。
“哈哈！”老独眼高兴的拿过凯奇的酒杯一饮而尽，“当然，这些让我成为了最有名头的佣兵之一，荒野里的强盗间甚至有对我的悬赏。你知道吗？我在和这些强盗土匪战斗之时，我一点不害怕，凯奇，我浑身的血快要燃烧了，这是无论睡多少漂亮女人都找不到的感觉！我喜欢性命相搏，我喜欢砍断强盗手脚后看着他们在地上惨叫求饶，我喜欢刀子捅进他们肚子里的感觉，还有他们临死时看着我的眼神，那才是我。”
“而不是现在的我。”他指了指四周，“看看这里，到处都是蠢货，他们只在乎今年大麦收成怎么样，讨论着领主大人会不会加几个铜板的税，羡慕某个骑士睡了谁家的寡妇。蠢！凯奇，这里只有无聊和愚蠢，一群狗头人强盗都能吓得他们屁滚尿流，而我干佣兵的时候，这些狗头人都不配我拔刀。”
凯奇听的入神，“是啊，你一定很想回去，回到当年……”
“唉！”老独眼忽然颓然坐下，“回不去了，在最后一次护送走私商队的买卖中，我们遭遇了一支二十多人的强盗团伙，他们狼狈为奸，有人类，有兽人，有野猪人，甚至还有一个食人魔，我们佣兵团尽量杀了他们几个人赶跑了他们，但我们也死了几个兄弟……我砍翻了一个野猪人，但也付出了一只眼睛和一条腿，只能选择退休。”
老独眼抱起酒桶给自己和凯奇重新倒酒，“凯奇，你知道吗？如果可以，我现在就想变成你，这间破酒馆，这个丑娘们，这些蠢酒鬼，统统都归你，只要我能变成你就行。”
“哈哈。”凯奇忍不住好笑，“我可不想睡你的女人，我现在连女人的嘴都没亲过，可别就这么糟蹋了。”
“你想睡就去睡好了，这娘们在老子背后睡过的男人还少吗？”老独眼又端起酒杯，“凯奇，如果现在我能变成你，你知道我会干什么吗？”
凯奇也拿起酒杯，“乞丐？”他笑道，“还是去和流浪狗一起睡？或者去勾引灯笼街杂货铺的女儿？哈哈，我可不知道怎么对女人下手，或许你可以教教我。”
老独眼听着直摇头，“不，太蠢了，凯奇，太蠢了。”他指了指凯奇的酒杯，“大好年华不该这么浪费，我告诉你，如果我现在变成你，我还会和以前一样，即使知道以后会瞎掉眼睛。当年我十五岁成年时，父亲让我娶同村的一个胖女孩，成家后就可以宣誓效忠领主，分到一块荒地开垦。但我没有，凯奇，我离家出走，在一个铁匠铺里打了一年杂，赚到了一把短刀和一些路费。后来我去了梦想中的埋骨荒野，那里没有领主，更没有国王，那是冒险家的天堂。我虽然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农家孩子，但吃苦耐劳，先干了两年苦力，终于混进了佣兵团里当杂役和学徒，几年后，我不但学会了战斗的技巧，更学会了如何让自己勇敢无畏，终于成了一个合格的佣兵。”
老独眼滔滔不绝，凯奇也听的入神，忽然间内心深处升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冲动，让他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干杯。”他突然举起酒杯，“老朋友，谢谢你。”
老独眼疑惑的也举起酒杯，“怎么？你好像想通了什么事情？”
“当然。”凯奇一饮而尽，狠狠抹了一把嘴，“以前我想想就觉得可笑和害怕，不过现在谢谢你。”
“什么事让你害怕？”
“有趣的事。”凯奇没有回答，而是竖了竖大拇指，“我向你保证，凯奇再也不会当乞丐或者小偷了。”
在老独眼奇怪和迷惑的眼神中，凯奇把黑面包往嘴里一咬，挤开酒鬼们，拉开木门消失在黑沉的夜色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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