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卉听她说话指桑骂槐,心有些累,没再理她回去了。
“呸,还以为攀上高枝了。”沐大婶暗骂:“消息都传过来了,那林家二郎中了二甲传胪,同他恩师林博士家结了亲。兜兜转转跑去京城几个月,还不是竹篮打水,平白给人做嫁衣。”不成,老二家是读过书的,最是巧舌如簧,眨眼就把老太太的梯己蒙了几样去,她得在旁时时盯着,沐非可是大孙子,以后要捧盆的,老太太的梯己应是自己家的才对。想着,沐大婶也无心追骂,连忙守着老太太去了。
沐卉回了翰宝堂,张氏早在门口候着,半年未见女儿,思之甚切。
“卉儿!我的儿!”张氏见女儿拔高了个儿,身姿越发窈窕,心里又是安慰又是辛酸。她的孩子啊,明明这么优秀,为何要遭此一劫。又恨那林家过河拆桥,捧高踩低。
“娘,我好想你…”沐卉似看出张氏的心思,搂着她的腰撒娇道:“子欲养而亲不在,如今年华正好,让我多陪陪你们几年不好吗?”
“好!好!”张氏爱怜的抚摸着沐卉的脸。她的女儿这般美貌,便是比别人晚嫁,也会得尽夫家宠爱。况且如今家势不丰,再积攒多几年,为女儿挣一笔丰厚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出阁去。
“你爹爹人呢?”张氏问道。
“我们先去了祖母那边,他要在那多陪陪祖母。”沐卉回道。
张氏点了点头,道:“那我准备些衣物和膳食,给他送过去,你连日奔劳也累了,用些东西后泡个澡,好好休息休息。”张氏本就不是一个多心的人,想一出是一出,烦恼的事很快抛之脑后,携着女儿回屋享用午膳去了。
许是见了沐诚远,心愿已了,沐老夫人的病势日增,不消几日已是大限。沐诚远给了沐四发信,三个妯娌暗自备好装裹服饰等物,日夜守在她身旁,不敢离开半步。
这天早上,沐老夫人睁眼要茶喝,张氏忙递了过来,喝了两口,老太太看似精神好些,要坐起来说话。众人不敢违拗,将她轻轻扶起靠在床边。
“我这一生嫁入沐家,有五十余年,年轻时虽吃了些苦,老来儿孙孝顺,也算享了福,心愿足矣。”老夫人说着,拿眼看了一下沐家兄弟三人,道:“我的体己皆在妆盒里,没什么珍贵的,你们兄弟一人分得一样,算是念想。这段时日,几个媳妇辛苦了,每人打个金戒指留作体己。如今,我也算是有颜面见你们爹去了…”
话毕,面色已发红,众人知是回光返照,妯娌几人连忙帮着穿衣,又讲床安设好,只听得老太太喉咙间响动,闭上眼睛,已是去了。
沐大伯为首,众人跪下举哀。
停灵三宿,次日入敛,沐家祖母生前与人为善,死后多有人来相送。
又做了七日法事,沐四一家方风尘仆仆的赶来奔丧。
“娘啊!”沐四一脸胡渣,面容憔悴,纳头便拜。
听闻母亲死得安详,沐四又是纳头痛哭,恨自己不能见上最后一面。
夜间送完宾客,众人疲惫的对着帐,将沐家祖母的妆柜打开,只见里头放着四件首饰,分别是戒指一对,耳环一双,手链一条并发簪一支。
沐大婶看了看说:“二伯家的那份早先老太太已经给了,我家非儿是大孙子,大孙当小儿,应得两份。”
“娘是说一人一份的。”沐三性格憨厚,便照实道。
“他家得的可不止一份,也不知暗地里哄了老太太什么去呢。”沐大婶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饶是沐诚远心性再好,也被这口不择言激怒了。
“什么意思,你一回来就日夜守着老太太,你说我是什么意思?”沐大婶反唇相讥:“之前说轮着来的是你,老太太糊涂了,巴着不放的也是你。”
沐大伯同沐非只听着,没开口。
沐诚远被气得浑身发抖,母亲不大好他日夜守着,倒被说成是别有用心,哄骗老太太遗物!
“这东西,我一样都不要,你们分去吧。”沐诚远到底不屑同泼妇计较。
“诶,那可不成,别说是我们家占便宜,这样吧,我们三家一人挑一样,剩下的那件就价高者得。”沐非自以为得了个好主意道。
“不必,都给你们,老三老四没意见吧。”沐诚远淡声道。
“没意见。”沐三沐四回道。“让你们先挑,要什么都拿去。”
“还有那些钱,都是老三管着的,娘生病花了多少钱,宴请的费用,还有宾客给了多少随礼,一样一样可撸顺了,这事我们没沾手,可别瞎糊弄。”沐大婶得了便宜,得意洋洋道。
“这事本来就该长子负责,是你们一个说身体不好管不得,一个要照顾生意不能理,如今倒说起风凉话来。”沐三气道。
“这不是信任你们嘛…”沐大婶有些气虚道。
“那现在就不要在这里指手画脚。”沐三道。他虽是给沐大伯打工的,但也不是能任由他们揉圆揉扁。“这帐都在这里,明日钱庄一开,我就都去取出来,你们爱咋咋的。”
沐大婶满意的点点头,她才不管别人风言风语,钱到手了才是正事。“日后的拜祭什么的,我们再各自出分子钱。”
“还有娘说了,给我们媳妇一人打一个金戒指的,我这人最公平,这钱先拿来莫要忘了,盛着金铺的人还没睡着,我们快去选好了。”沐大婶又想到一茬,催促道。
众人都被她气笑了,唯她还得意洋洋:“我这人可是最最孝顺的,你看娘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了。”
“罢了罢了,拿去吧。”沐诚远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心底悲凉。沐卉在旁冷眼看着,祖母还在时,他们几兄弟就能凑成家,如今祖母不在了,靠的不过是些情份罢了,情份消磨完了便罢了。
“我们便不出去了,大嫂你挑好每人发一个便是了。”张氏道。不过是个金戒指,也值得她大晚上跑去敲金铺。
“好勒,你们放心,我做事公道,绝不会缺斤少两。”沐大婶接过钱,兜在怀里乐滋滋出门去了。
“如此,我们便散了吧。”沐诚远道。
出了这通闹剧,众人皆身心疲惫,各自回家去了。
自那日起,沐诚远紧闭大门,同妻女在家茹素守孝,轻易不外出。待到三年孝满,举家迁往京城,不想自此这海边小镇,便成了沐卉的一个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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