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近恐怕已经搭上受害者的朋友了,那个叫苏雪的女孩。”柳一把电台音量调小,“听说,是要重查旧案呢。”
“那有什么关系,案子早已了结,他能查出什么?”郑少泽冷笑一声,洪小天这个家伙还真是喜欢做没用的事情啊。
“我和苏雪是朋友呢,不过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一次偶遇认识了她。”
“所以呢?”
“我爸爸总是和我说,不要轻易和人交朋友,所以我一开始接近苏雪也是有目的性的,本来我想帮到我爸爸,但是查来查去我发现事情并不是我想的那样,我也是有自己的判断的,这一次的事,我要站在你们这边?”
“什么叫我们?”郑少泽品读着这个字眼的含义。
“我和洪小天也接触过,说实话我不是很喜欢这个人,尽管他出于自己的目的开始重查旧案,但是我对他并不放心,我总有一种感觉,他迟早有一天会害死别人。我想你对那件案子也会感兴趣,毕竟当时你也是接手人之一,虽然你和洪小天心态不同,但都是在查案,所以我会说你们怎样怎样。”
“你口中的爸爸,是什么人?”
“他啊……”柳一笑道,“很温柔的人,温柔起来总能教人感动。可他也是一个及其狠毒的人,如果真的要我来用一句话形容,就是一个喜欢指导他人人生的人,不过以他的个性来说这也正常。他叫白正弘,这个名字你不会陌生吧?”
郑少泽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寸神经都冰冻住了,他当然知道白正弘,从媒体嘴里,从左邻右舍嘴里,从洪小天嘴里,从各个地方。他当年只是找过苏雪问话,并没有直接面对面和白正弘打过交道。
他虽然并不喜欢洪小天,但洪小天当年和他说过的那句话他是赞同的,只不过,是事件过了好久好久,自己逐渐变成一个有经验的警察后,才领悟到了那句话的正确性。洪小天看人很毒,总是以最坏的想法看待每一个人,但是他对白正弘的看法,的确让郑少泽无法提出异议。
白正弘所表现出来的善良并不是装出来的,他的确会做哪些所谓温暖人心的事情,但是对于这种人来说,善意的举动不过像吃饭洗头发走路的动作一般平常,不需要刻意为之,他人的赞扬更是对自己毫无用处。他真正为之享受的是埋在心里深不见底的恶,是这种恶支撑了他的人生,赋予他存在的价值。如果说善意是他学来的修养,那么恶意则是他的血液,骨头,皮肉的组成材料。
这是洪小天的原话。
“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半天都没说话。”柳一拍拍他。
“你不是姓柳吗……”
“这个啊,名字不过是一个法律形式,我实际上是被白正弘养大的。我一直觉得他做的事情都是对的,但是现在我也是一个成年人了,有自己的判断力,只是我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所以想来厚脸皮拜托你。”
“那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达成什么样的目的?”郑少泽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没有其他目的,我很重视苏雪这个朋友,不愿意她再次被卷进来受到伤害。至于你会不会感兴趣,这个案子要怎么查,结果如何,我都没所谓的,只要不牵连到苏雪,不要让她过得太难就好。洪小天看来是做不到了,他像是那种为了寻求真相可以牺牲所有人的人,我没有其他人可以相信,只好来找你。”
“除了这个理由呢?”郑少泽冷静下来,回到一个警察的状态。
“我要过我自己的生活。”
“今天的节目到此结束,谢谢各位收音机旁小伙伴的收听。晚安,祝大家做个好梦。”柳一一直在听的电台节目结束了。
“谢谢你愿意信任我,但是说实话,我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对你同样信任。”
“你大可尽情试探,没关系的。”柳一解下手腕上的檀香木的手串放在他手里,“等到你真正信任我那天,就去我们公司把这个交给前台,就说是转交给我的,这样就好。”
“好,那我先收下。但如果我一直不信任你怎么办?”
“那就请你替我保管好这个手串吧,虽然不是很值钱的东西,对我来说却很珍贵。”
“恕我冒昧,既然说珍贵的话,是你的亲生父母留下的吗?”
柳一摇摇头,“不是的,我的亲生父母我已经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小的时候我在孤儿院画画,老师问我为什么要在手上画一个叉号,我那时是孩子,还不知道怎样表达更确切,大概是因为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像那些有父母的小孩一样牵着爸爸妈妈的手,所以才会这样画的吧。”
郑少泽不太擅长安慰别人,只好说,“不好意思,勾起你的伤心事了。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郑警官你不要弄丢这个手串哦,不然我会和你拼命的。”柳一打开车门,“我能把握住的东西太少了,只能格外珍惜。”
“放心吧。”郑少泽把手串装进外套的内兜,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它就在这。”
伴随着快节奏音乐的响起,整个会所里的客人都兴奋起来。荆玮和另一个男孩站在台上,两个人面对面扭动腰肢,跟着节奏跳着热辣的舞蹈,台下满是女人的尖叫声,暧昧的眼神和各式各样的撩拨动作荆玮已经很熟练了,这是他的熟悉的舞台,空壳一般的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去填充自己。
吵闹的人也好,对他垂涎欲滴的客人也好,他不需要安静,安静会在无形中一点一点的杀死他,让他坠入绝望的深渊。
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看到台下的那些女人了吗,她们都会为你疯狂,会来光顾你的生意。运气好遇上长得漂亮的姑娘,自己就算是占了便宜。
这些女人总是提出各种各样的需求,满足她们又何妨,你存在的价值就是要不停的满足大家,满足所有人。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怎好厚着脸皮活在这样的人世间呢。
你要努力挣钱,你还要养活一直以来和你走到今天的这个女人,你不知道你有什么值得她对你这样好,穷极此生也难以补偿万分之一,所以你要给她所有你能给的东西。没有她在,你根本无法熬过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没有她在,你一天都活不下去。
汗水从荆玮额头上流淌下来。
跑吧荆玮,那时候的你还只是个初中生,你无法和别人谈论你经历的一切,没有人会去在意你的痛苦。你只能在操场上拼了命的跑,如果不这样做,你也不知道怎样才能疏导压抑的情绪。
一圈,两圈,三圈……
你即使精疲力尽也跑不到终点的,因为这个圈没有终点,你就像一只追着尾巴绕圈的可怜小狗一样,一圈一圈的绕。
终于没有力气了,你躺在操场上,太阳穴在跳动,眼前的天空在摇晃,这种眩晕的感觉又回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你的身边站了一个人,她递给你毛巾,一脸担忧的问你,同学,你没事吧?
毛巾凉凉的,敷在脸上很舒服。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吧,你和这个平时经常很闲的音乐老师关系好了起来,不想上课的时候你会去她一个人的办公室坐坐,两个人几乎没有过多交流,你却觉得心安。
可是她没有在这里待很久,后来听说她怀孕了,从学校离职。荆玮上了高中后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不幸。
再见面时,她已经有一点儿老了,嫁给了一个看上去和她一样沧桑的人,两个人其实都没有年纪很大,却觉得看上去比同龄人更老一些。
不知道杀害她孩子的真凶有没有抓到,希望这个犯人一定会被逮捕。
我们如今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只是不知道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是否会像自己一样,辗转反侧,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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