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眯眯

笑眯眯最终还是离开了，在我嚎啕大哭中，躺在我的手心，痛苦地抽搐着停止了呼吸。这是我最后一次没有阻碍地抱着她了。

她的尸体逐渐僵硬，嘴巴还是停止在最后一刻的张开，露出两颗长长的牙齿。我给她放在最初塞满棉花的纸盒子里，那里面还有她嗑完的麻子壳。她喜爱的滨田水果粮，她的香蕉磨牙石，她在夜里尽情狂舞的跑轮，她的猫头食盆，她的面包虫和麻子，我都放在她的身旁，陪伴着她长眠。

在深夜里我悄悄地把她埋在公司的绿化带里，对着她做了一个揖。这是我与她的最后一次相伴了。

其实我最对不起她的地方是我很快就忘记了她，在她离开我的一周里，我就忘掉了那份生离死别的悲痛，和别人谈笑风生，我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在之后我在街上又看到了那个小贩，一年多了很多都变了，但他还是那个卖小仓鼠小乌龟的瘦削的中年大叔。我蹲下来看着笼子里的小仓鼠们，这次有很多只的毛色都像笑眯眯一样的奶茶色。他们有些在睡着，有些在跑轮那里抢占位置，有些啃咬着笼子的铁丝。

有一个和我年纪一般大小的小姑娘也蹲下来看着笼子里的小家伙们，“真可爱啊，不知道好不好养。”

“很好养的，他们吃的也不多，不要晒太阳，尽量遮光就行了，在准备个水壶安在笼子上，他们自己知道去舔水喝的。”我对着姑娘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过来人经验。

“你懂得好多啊。”她一脸崇拜的看着我。

“因为我养过一只。“我冲她笑了笑。

“嘿，笑眯眯。”我把手贴近了笼子，那些活动着的小家伙们瞬间都跑开了。

“这世上，再也没有笑眯眯了。”那个时候我突然仿佛被一盆凉水浇了个通透般意识到了这么悲哀的事实。

我当然没有像电影镜头里演的那样蹲下来垂首默泪，我只是笑着和小姑娘告别就转身离开了。

我之后再也没有养过任何宠物了，其实我内心里还是没有办法忘记当初那份刻骨的悲痛，忘不了笑眯眯躺在我手心里的痛苦地样子。我想我再也不能养另外一只小动物了。

回忆起笑眯眯的日子其实很少，直到我看到了一篇微博，推主将去世的仓鼠埋在了院子里，在那个位置长出了向日葵的苗，应是当时仓鼠吃进去未消化的瓜子发芽出来的。那个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原公司，埋葬笑眯眯的地方已经成了一片记忆中的土壤，那里也会长出什么来吗？是她喜爱的麻子吗？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来交换你无谓给的关心。”我对不起笑眯眯太多了，如果我没有把盆子放在地上，如果我早早的发现一切的不对劲，更甚至如果我知道她那天还是会离开我的，我就不用那么强制给她灌药，让她最后一刻还要承受更多的苦痛。

太澜姐姐，不知不觉我竟然发了这么多条消息给你，希望不会给你带去困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和你讲述关于笑眯眯的故事，如果当时姐姐也在笑眯眯的身边的话，那该多好。那我就会知道她需要什么，她哪里不舒服。在最后，她有没有想对我说什么吗？但我一定有一句话要告诉她，”对不起啊笑眯眯。“

深夜给你发消息，希望没有打扰到你的休息。那个时候也是深夜，我就像小偷一样，顶着核桃肿的眼睛，打着手电筒，把它的小身体埋在了冰冷的土壤之中。“

看完了私信，太澜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挂着早已冰凉的泪水。她点开婷婷的微博，里面除了转发了一些二次元博主的微博外，剩下的就是了了几条生活记录。很快她就翻到了婷婷四年前的两条微博，

“我不能开口，一开口我怕我要掉眼泪，我该和谁说呢？笑眯眯死了，我是个混蛋。“

三天后的另一条微博是这样写着的，

“虽然它走了，虽然为它痛哭流泪，但是擦干眼泪后我依然会忘记它，我依然可以和任何人谈笑风生，没有离别后的余哀。我对自己感到恶心，难道这些感情都是假的吗？我可以这么轻易地忘记它在我怀里痛苦挣扎直到停止呼吸，忘记自己如何颤抖双手嚎啕大哭，这还是三天前，现在的我已经不难过了，我真是恶心冷血。“

沉默了许久，太澜在回信里敲下了一段字：

“其实你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这些情感，你只是不敢回顾，不敢直视心中的愧疚，你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它。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在它活着的日子里，至少它是无忧无虑的，它是肆意快乐的。它没有笼子的囚禁，无需担忧风雨的狂妄，不再与同类争抢食物，它有自己的家和一直陪伴的家人，它是幸福的。如果当时我也在你们身边的话，我想它一定会有一句话告诉你，’谢谢你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