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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若水取出袖中药瓶,欲将药粉撒入水中。

“且慢!”孟凛秋突然喝到。

“萧若水你手中是什么东西。”

“回大人,是一种能逼出蔓铃草毒的药粉。”

“你这药粉须待查验,来人去叫灵宝堂的洪先生来。”

灵宝堂洪善为医术超群,帝都无人不晓。

未出几刻,洪善为提着药箱过来,打开若水手中药瓶在鼻端嗅闻,“此药确是能逼出蔓铃草毒的药粉。”孟凛秋才准许若水查验。

药粉洒下,融入水中,原本澄澈的清水,青黑的颜色慢慢从裙子边缘晕散,如同清水里滴下几点墨汁消融氲散,湮盖了原本清透的水质,变得浑浊乌沉。

众人伸长了脖子往水里瞧,连孟凛秋也按耐不住以一种复杂的神情盯着浊水,又飞快转眼盯向萧若水,最后视线缓悠悠落在水面,脸上的神情变化也跟着眼珠的停落尘埃落定。

沈芸死瞪水里的裙子,紧咬牙关,面色开始呈现土色。绣花云罗粉裙角揉捏的皱成一团,沈氏夫妇刚才理直气壮的表情也开始由别的情绪代替,飘忽不定。

只有若水出奇的平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洪善为捻银针查验,针尾变黑,众人看在眼里,沈芸眼神飘忽,呼吸不由急促。

“回大人,此毒确是蔓铃草之毒,蔓铃草毒毒性缓慢,少量无害,长期接触,可致人死,只是这花极为罕见。”

“不,我没有下毒,舅舅这个女人在冤枉我。”沈芸逼紧喉咙嘶声道。

萧若水一步一步走到沈芸面前,以一种可怜的眼神俯视沈芸,扯开嘴角,浮出一丝冷笑,一字一字从喉头迸出,“沈小姐我说过,你想撒娇耍横得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本。”

沈芸听在耳里,如来自地狱,甚至比上次还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大人!”萧若水再次庄重下跪,“民女请求传沈芸侍女惠儿,白芍上堂。”

沈芸一听,身子不自觉的重重一颤,目光无力垂落在地。

连沈氏夫妇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芸儿,这些是你做的吗?”沈父声音轻飘飘的荡在空中,荡在沈芸心头。

沈芸摇头晃脑,低垂着眼皮看着地面,“不是我,不是我,爹!你要相信女儿!”沈芸哀求的看向沈父,急声道。

随着沈芸的哀求,两个熟悉的身影挡住了她惊慌的视线,沈芸抬眼望去,瞳孔急速收缩,正是惠儿和白芍。

看到自家小姐,两个小丫头吓得腿一抖就瘫软跪下,深埋着头浑身哆嗦。

萧若水道:“大人,裙子就是这个白芍送来的。”

“白芍,抬起头来是我。”白芍悻悻抬头。

萧若水放柔声音,“白芍你告诉大人是不是你家小姐托我绣过一件水绿色素纱长裙。”

白芍颤巍巍道:“是。”

萧若水继续循循诱导,“白芍,昨天你告诉我裙子是被惠儿取走的,能说说事情的经过吗。”

白芍望了一眼孟凛秋,再望一眼萧若水,紧张道:“那天惠儿姐姐托我去送裙子,对我说锦绣坊萧姑娘绣艺好,指定我一定要让萧姑娘绣,还叮嘱我不要说自家小姐名字,并让我三日后去取,三日后一大早我正准备去取裙子,惠儿姐姐却跑过来告诉我小姐的裙子她去取,惠儿姐姐毕竟是小姐的贴身侍女,我当时也没在意,就把裙子交给她,自己去后院扫地了。”

“那你知是不知惠儿那日并没有来取裙子,而且那裙上还淬满毒液。”

“什么…..奴婢不知,萧姑娘奴婢真的不知。”白芍浑身抖得更厉害,表情惊恐,一脸茫然。

“大人,前日申时我同绣房姐妹流莺逛街。”若水看了一眼流莺,“就是眼前此人。”

“偶然在街上碰到正在为沈小姐挑选珠钗的白芍,当日和白芍闲聊时她就告诉我裙子是惠儿取走的,显然毒裙之事她是不知情的。”

孟凛秋逼问白芍,“白芍,可有此事,如实交代。”

“奴婢不敢欺瞒大人,萧姑娘所言句句实话。”白芍连连磕头道。

“大人既然白芍的事说完了,接下来就该问惠儿了。”

萧若水语气平静,确字字如利刃戳在沈芸胸口上,沈芸身体开始摇晃,魂不守舍,脸色已由先前的土色转为了青白。

众人的眼色充满了不可置信和失望,孟珣凝目看向沈芸,忽又想起幼时和沈芸嬉闹的日子,转眼当年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会变成眼前这个诡计多端,伤人性命的毒女,或许那日沈芸坦露真情被拒,她就开始酝酿毒计,可当时她明明笑得那样灿烂,像晨曦里的鲜花,大地为之失色。像黑夜里的明月,星辰为之黯然。

从那时起,他以为她放下了,哪知那煦暖微笑的背后竟是罪恶的源头,仇恨的深根。

他的目光不断闪烁,漫然,错愕,困惑,惊悸,最后全化为了怜悯,落定在沈芸身上。

惠儿跪趴在地上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蜷缩着。

“惠儿,沈小姐做了什么事,你是最清楚的对吧。”萧若水语气平和确如寒风一般刺骨。

惠儿哆嗦抬起头来,面色苍白,抖了好一阵都不敢说。

“惠儿,今天你是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说了大人还能从轻发落,不说…..”萧若水顿了一下,目光如雪,冷漠道:“是生是死就不好说了,你觉得呢?”

惠儿听后,畏惧的看了一眼木然的沈芸,又看了一眼萧若水,最后忍不住痛哭流涕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事情要从四月十二日说起,当日小姐正在院里赏花,老爷你也知道那花就是小姐小时候同表少爷在山里挖回来的,小姐告诉我她偶翻杂记得知此花是蔓铃草,后来小姐让我去屋里找那件水绿色素纱长裙,我取出长裙后,小姐已剪下花。”

说到这儿惠儿胆怯的看了一眼沈芸,懦懦道:“当时小姐剪下花后说太阳太烈,就进屋了,然后又让我打了两盆水来,我当时还觉得莫名奇妙,水盆端来后,小姐把剪下的蔓铃花枝掷入一盆水里那水慢慢的就变成了青黑色,小姐就…就用手把裙子浸入盆底后,迅速在另一盆水里清洗双手,最后让我告诉白芍三天后拿去给萧若水。”

“小姐还警告我不要让别人知道此事,后来我早早在院里守着,见白芍准备出院,就叫住她说我去取。”

“奴婢全都交代了,请大人恕罪!”惠儿泣不成声,地板磕的砰砰响。

“哈哈哈哈…….”一旁木然的沈芸脸色惨白,颓坐在地上,尖锐的大笑起来。眼里布满血丝,像夜里的狼面露凶光死钉在萧若水身上,“对,是我干得,是我把裙子浸进毒水里,是我让白芍去送裙子,是我要你死。”沈芸发狂的扑向萧若水,涂满红蔻丹手死死抠住萧若水的双肩,不停的摇晃。

萧若水平静、淡漠、鄙夷,甚至怜悯的打量她,沈芸被萧若水出奇的漠然骇住,不自觉的停止了晃动,死抠的手也开始放松,湿红的双眼涣散游离的看着萧若水。

萧若水缓缓伸手就那么轻轻一推,沈芸整个人就瘫落在冰凉的青石地上,恍然若失。

“沈小姐任你机关算尽,到头来也算不过这朗朗青天,你所担心的,害怕的终会来,天网恢恢,报应不爽。”萧若水穆然睥视颓在地上颤悸的沈芸。

沈芸僵硬的扯开嘴角,眼眶里瞳仁颤动,失声狂笑,“萧若水我恨你,因为你的出现,表哥对我视若无睹,是你,是你害我失去一切,沦落至此,你….”沈芸颤悸的指向萧若水,嘶哑道:“你是我命里的灾星,所以我沈芸发誓要除了你!”

说完捂着胸口连咳了几声。

“沈芸你还不明白吗,真正害你的是你自己,是你亲手毁了你的幸福。”萧若水低迷道。

“不…不是我,是你,是你!”

“萧若水我要杀了你。”

失常崩溃的沈芸突然从袖口抽出匕首向若水扑去,若水措手不及手背被划破,血滴答滴答晕红了青石地,就在众人惊魂未定时,孟珣飞身跑去瞳子里似有火光迸射狠狠抓住沈芸手腕拧落匕首,重重一甩沈芸又踉跄摔在地上。

看也不看沈芸一眼,飞快到若水跟前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生生扯裂袖口上的一截布,二话不说就开始包扎若水伤口,动作很轻很柔很仔细,手却有些轻微颤抖,若水缓缓移目到他脸上,眉睫一颤讶然,他的脸竟是惨白的,是因为担心自己吗?

倒在地上的沈芸面如死灰,“表哥看看你,你果然爱上了萧若水,他不过一介区区绣娘到底凭什么值得你付出如此真心,论家世,论相貌,论痴情,我到底那里比不上她。”沈芸溃不成声,泪如雨下。

孟珣处理好萧若水伤口,郑重转身俯瞰泪眼汪汪的沈芸,“除了家世。”孟珣眼珠一转犹豫道:“或许…还有痴情。”

“你哪里都比不上她,芸儿你让我很失望,那日你来找我,当我对你坦白我对你有兄妹之情,无男女之爱,你的反应让我多高兴你知道吗。”

“你还记得你给我的是什么反应吗?”孟珣居高临下逼问。

沈芸紧握衣襟心慌的避闪他锐利的目光。

孟珣掷地有声,“那是一个微笑,一个无比烂漫的微笑,一个同小时候一样旭暖无邪的微笑。”

“那时我恍惚又回到了过去,幼时的你善良,你会为了被罚关柴房的奴仆偷偷到厨房里偷馒头。幼时的你纯真,你会在庭院花树下尽情歌唱。幼时的你无邪,因为你没有那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想法。我以为小时的你又回来了,又以为你或许长大了,可现在你都做了什么。”

沈芸听后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握住孟珣的手,突兀的露出一个欣慰的笑,“表哥,表哥芸儿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表哥芸儿没变芸儿还是以前的那个芸儿。”

孟珣蹲下身子,抚去沈芸脸上的泪水,漠然开口,“不,你变了,你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芸儿,以前的那个芸儿不会因为一点儿小事打骂下人,不会娇蛮任性,更不会去下毒害人。”随着最后一句话的告落,孟珣冷冷的移开了抚泪的手。

沈芸还不死心,再次紧紧抓住了孟珣的手,滚烫的热泪滴落在两人手里,此时沈芸的脸上又浮现出了那种暖暖的微笑。

这次孟珣还是坚定的且无情的挣脱了沈芸紧抓的双手,退至一旁等着孟凛秋的裁决。

沈芸还是那样笑着一眨不眨的凝视着还留有孟珣温度的手,热泪如珠啪啪落到掌心里,冰凉。

笑容冷却,她面色惊人的惨白,云罗粉裙也被泪水湿了大片,像极了一枝夜霜打落的垂丝海棠,娇弱无助的跪瘫在冰凉的地板上。

“芸儿你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沈父满脸的不置信,愠怒。

沈母更是因为惊吓过度,无法承受晕了过去,孟兰也跪在地上求孟凛秋从轻发落,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传到沈芸耳里,恍然都变作了虚幻。沈芸就那样一直一直看着源源滴满泪水的手。

“来人把沈云带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一个清晰的声音传到沈芸耳里,沈芸回过神来,握手成拳,发出死沉一声,“为什么要打我?”沈芸紧咬下唇,半抬起煞白凄然的脸,死死翻眼瞪着孟凛秋,阴惨惨的。孟凛秋陡然一惊。

沈芸森冷惨白的模样连萧若水都心头一陡,刚才众人七嘴八舌,最后判定重打沈芸二十大板了事,萧若水虽然觉得这样的处罚轻了点,明显是在包庇沈芸,但仔细想来沈芸也算是杀人未遂,权当给她一个教训,又转眼看了孟珣一眼见他一副此事你来决定,与我无关,我只是看热闹的样子,也就默认了。

沈父忙劝说沈芸,“芸儿休得胡闹,你舅父这样做也是为了你。”

沈芸幽幽笑道:“是吗,可若芸儿偏不受打呢?”

此话一出,众人都以为沈芸受了刺激,胡言乱语。

只有萧若水眼珠跳动隐隐觉察到不对劲,沈芸认真阴鸷的样子绝不像是在说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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