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饮一杯酒,杀人闹市中。只是这个“人”,变成了赵双廷。
赵双廷的尸体缓缓倒下,鬼火悄然熄灭,银衣依旧,人已黄泉。高无庸的尸身两手僵举,定格在空中。两具尸体,一胖一瘦,一左一右,躺在寂静的长街上。
尸体不说话,活人也不说话。四个活人,没有一个开口。
夜风吹过,不冷,但是刺骨。
叶老鬼缩了缩脖子,颤声道:“这女子是人还是妖?”
郭芒已没有光芒,只剩茫然。盯着尸身,呆似木鸡道:“人妖吧”
孟千年短枪驻地,靠在路边,仿佛浸入千年的噩梦中无法舒醒过来。
林少坐在树上,伸手一戳刚才女子破空而出的地方,指尖带出一抹枯灰,若有所思。
黑云起,月遮颜。平静的古城,笼上了一层暗影。
良久,孟千年开口说话了:“我去向胡大人禀报此地之事。叶刀头,你在这等候。”
又转向郭芒,道:“今晚多谢你们相助。此事暂请封口,以免怪力乱神之言惊扰百姓。且回家去,随听传唤”
说完,转身,矮小的背影吞噬在黑暗中。林少跃下了槐树,衣袖拍了拍身子,和郭芒欲走。
叶老鬼一把拽住郭芒,勉强笑道:“干嘛去?”,郭芒楞道:“回家啊”
叶老鬼眼睛一转,指向长棚:“你面还没吃,吃完面再走吧”
郭芒盯着叶老鬼,笑道:“你是不是在害怕,想老子陪你一会?”
叶老鬼粗眉一掀,想否认,又颓然长叹一声,反问道:“你他娘不怕?”
郭芒摇摇头:“不怕,习惯了”
“习惯了?”叶老鬼一愣。
郭芒随手一指林少:“喏,这位,昨晚刚诈过尸,有些事,多见见就习惯了”,说完拍拍叶老鬼肩膀,径直向长棚走去。林少朝叶老鬼龇牙一笑,僵直着两腿,抬着手臂,一蹦一跳跟在郭芒后面。留下叶老鬼一脸目瞪口呆在风中凌乱:妈的,封建迷信这种优良传统现在的年轻人都抛弃了么?
长棚无人,只有两碗冒着香味的热鸡汤面。
店门大开着,老板娘连同伙计全然不见:韩熙端面上来的时候,正赶上围观群众尖叫、四散奔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跟着大众总是没错的,于是带着自己唯一的细软——头上那根钗子,立马也跑了。
郭芒脑补了一下这位端庄小妇人跑路的场景,忍俊不禁,几乎要笑出声来。
郭芒停住脚步,林少的僵尸跳节奏没掌握好,笔直的两手直接把郭芒顶飞了出去,差点一头埋到鸡汤面里。
郭芒一脸韫色骂道:“都死人了,你还玩,玩个鸡...鸡汤面啊”,中途想起了叶老鬼的话,硬生生改了口。
林少尴尬地又摸了摸鼻子,赔笑道:“手潮了点”
“你他妈一天到晚不是脚滑就是手潮,肾虚吧”郭芒又恶毒地咒了一句,拉了一条板凳过来,横刀立马跨上去,开始嗦面,嗦出了雷霆万钧之声。
“跟在你后面,饭没吃两顿,架打两场了,能不虚啊”林少毫不示弱,一腿架凳,斜着身子,开始裹面,裹了层峦叠嶂厚厚一筷子,才一口吞下。
郭芒白了一眼林少,突然又发现,这厮无论姿态如何莽撞,吃东西时多么凶神恶煞,神情多么狰狞残暴,但气质永远是那么的优雅,风度是那么的静谧,这感觉,不是装出来的那种修养,或者是刻意养成的习惯,而是一种...一种浑然天成的风骨,刻在骨子里,流在血液中,浮于肌肤外。一时有些嫉妒起来,狠狠地又嗦了几口面。
林少吃着面,悠然问了句:“喂,你左撇子吗?”
“嗯?”郭芒一楞,不自觉朝自己双手看了下,若无其事地将一直有点颤抖的右手从桌上抽了下去,没有说话,继续嗦面。
“两年之内,别再用右手使内劲”林少没抬头,又丢出一句:“八成把握,可以治好”
郭芒顿了一下,对着大碗当中鸡汤倒影的自己,淡淡一笑:“好不好,其实,没什么区别”,笑容中竟满是嘲讽。
林少不说话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秘密就是秘密,埋在心底的一方净土,纵然满身尘埃,那方净土却每一天每一刻每一妙擦拭地亮如明镜台,无论悲伤、快乐、痴恋、贪欲,都完完全全属于这方世界的唯一主人。你不要冒然去打听,如果你当他是朋友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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