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将看看文姬,又见妍姬朝自己使眼色,即刻拍拍胸脯,一声“包在我身上”未了,便拉着姬云飞快速冲下楼去。可怜云飞的脚伤未愈,这么一跑,疼得他怨气横生。
妍姬用手撑开文姬的眉头:“要不怎么说将哥最懂你,我和云飞闹着都没发现,脸上这般愁苦,还真怕我嫁不出去啊。”
文姬没有笑,痴痴看着妍姬左眼角的伤痕,陷入痛苦的回忆。
晋宫公认的美人不是从小就被人捧在手心的,十一岁以后,文姬才被人称作美人,享受众人的赞誉——毕竟那之前的孩子太过稚嫩,不适合以美丑论断。可惜她不懂,太早就接触了“美”这个词。
文姬还小的时候,晋宫中人都说顷夫人天资绝色,妍姬长大必然也是倾国倾城。文姬生母——鲁少妃虽美,可怎能和美艳一时的顷夫人相比?所以,自己注定比不过阿姐。这是文姬从小从宫人处知晓的。
同样尊贵的身份、同样需要被呵护的年华,一个在宫里所有人的注目关怀下长大,一个却被告知永远只配做陪衬品。这样的事谁能甘心、谁会乐意?
“为什么她生来就可以拥有超脱常人的美貌,而我没有?”
“毁了她,没有她,没有那张脸,一切就好了。”
文姬在苌烟台外徘徊了一上午。午后,石头落下,狠狠砸向了妍姬的脸。
石头是一件神奇的武器,平日里没有人会注意,后庭可以轻松找到各式各样的石头。但这件武器确是可怕的,它可以伤人也可以杀人。凹凸不平的石头更能造成奇特的伤痕。
鲜血飞溅,妍姬因疼痛惊醒,蜷缩着哭泣;文姬听着刺耳的哭声蹲在墙角不住地战栗;焦急的宫人、惶恐的医师、愤怒的顷公......九年了那场景还历历在目。
“文儿不要想。”妍姬轻拍文姬肩膀,不让她继续想下去,安抚她道:“文儿,我早就好了。”
文姬摇头,呼吸更加凝重。
她是在妍姬养伤期间才发现自己有多在乎这个阿姐的,那段日子她学会了一个词:可悲。
可悲嫉妒心肆虐,伤了阿姐又后悔莫及,日日害怕失去这个姐姐,恨不得拿命去换她的原谅;可悲阿姐竟是最后唯一敢向雷霆大怒的君父求情的人,也是她出手止住宫中闲言碎语,不让自己被他人中伤,;最可悲的是,长大的阿姐不太像顷夫人,而是像极了君父,她没有绝美容颜,却是自己顶着“晋宫第一美人”的名头。
当初的一切明明可以不发生啊!
她看着妍姬,当年的伤痕并未完全消去,淡淡的浮在阿姐的左眼角,也梗在文姬心里,时刻提醒着她,自己这副美丽皮囊下是一个多么丑陋的人。
“阿姐,你知道我现在多恨自己这张脸吗,要是我真的很丑就好了,起码还可以有嫉妒你的理由......”
妍姬想起仲喜以前给自己讲的故事,说一家主子因奴仆疏忽落了水,被旁人所救,奴仆赶到最先不是关心主子身子,而是一个劲儿的懊悔,说自己的不是。不仅如此,在以后的日子里,凡是遇上沾边儿的事,那个奴仆都会想起当初,重新开始说自己的不是。故事的最后,主子知道奴仆心是好的,但还是将奴仆卖给了他人。
妍姬明白那个主人的无奈和无助,可是文儿不是奴仆,她是自己妹妹。一边叹息着皮囊一物无论好坏都不让人省心,一边拿手轻戳着文姬的脸颊,她声音愈加俏皮:“阿姐这张脸难道很吓人吗?你仔细看看,阿姐也算不上丑吧”
拙劣的逗人功底没能将文姬逗笑,妍姬不得已拿出杀手锏:“得了,阿姐加把劲,争取早日找个比将哥还俊的郎君,免得你老嫌阿姐丑,觉得阿姐嫁不出去了。”
“子巧,那你可得万分努力啊,比我好看的人世上没几个!”说好离去的姬将猛然从门外窜出。堂堂鲁国嫡公子居然不顾公子之仪,在门外偷听!
妍姬又惊又恼,姬将忙做出捂耳的动作,然后用手指向正在心疼地揉着自己红耳朵的姬云飞,表示刚刚的对话并没让这小公子听见。文姬见状,终于笑了出来,姬将上前,将她温柔揽入怀中。
原来是不放心文儿,非要见她笑出来才安心——妍姬如是想。
看着眼前这一对,她又突然想,不知当日在此吹箫之人是何模样,若和他成了一对,终日奏乐对歌,倒也为一桩美事......呸呸呸,在想什么呢,正事!正事!今日前来是有正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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