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而降的四名守卫押着二人沿着窄小的石板路来到一处黑漆漆的屋中,司空綪雪虽知是锦园地盘,心中却如打鼓一般此时怕得很。她紧张地抓住冷秋的手,不料冷秋却迟疑地慢慢抽回那只手。司空綪雪心中仿佛堵着什么,又别扭又难过。冷秋,再也不是她八岁时带回来的那个见到生人便害羞的冷秋了。她有主见,有能力,再也不用攀附于她得以在芜茗生存。集市街头那个卖身葬母的丫头如今也会甩开她的手了。一瞬间,司空綪雪脑中挤过无数念头,她如何不伤心,冷秋当她是救命恩人也好,是朋友也好,或是主人也好,无论哪一种,她都不应该冷冷地,抛开她那寻求安慰的手。可这层情感褪去,便袒露出她本能般的疑惑。沁荷斋的丫鬟虽少,冷秋却也不是粗使丫头,如何一只手老茧粗硬,冰凉入骨。冷秋也曾身着夜行衣出门,莫非就是来这锦园吗?她来锦园做什么?
她侧过脸去看她一张脸冰冷难抑,怨恨无比,突然间有个念头在司空綪雪的头脑之中浮起,让她一时内疚不已。冷秋会不会在怪她?如果不是她,她也不会被发现了。浮起的这点微末情绪在心口弥漫开来,司空綪雪责怪自己伤心得好没来由,原是自己连累了她。
房中有了动静,不知谁点了灯,灯花哔哔啵啵地响了几下。司空綪雪眼睛一时不能适应,胀着生疼,却听冷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请庄主恕罪。”
司空綪雪也跟着跪下,看着端坐在几步之外的司空朔,辨不出他的喜怒。烛火在他沧桑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如果说白日里见到的他还有些精神,那现在的他,便是一点精神都没有了,甚至于有点病怏怏的,面颊削瘦,神采不复。司空綪雪没有心思去看房中陈设,一心只在司空朔给她的奇怪感觉上。
他咳了两声,肩膀颤了颤,道:“说,为何而来。”
冷秋的声音听着哀伤且情切。“几年前,家母染病身亡,承蒙大公子相救,小人才得以摆脱恶人纠缠。白日里听闻大公子中毒颇深,已在锦园疗养。心中实在记挂得紧,是而放不下,便想来探望大公子。亲眼见到他没事,小人才会安心。小人知道不该私闯锦园,可小人实在惦念大公子,求庄主开恩,许小人见一眼大公子。庄主如何处罚,小人都甘心领受。”
“那你呢?”司空朔不理会冷秋,兀自冷眼看向司空綪雪。
司空綪雪正被冷秋的一席话浇得从头到脚都凉了,她怎么抢了她的说辞呢?如果她也这么说,会不会惹恼司空朔呢?可是不说这个理由,司空朔罚她怎么办?哎,说到处罚,会是什么样的处罚呢?以前听说私闯锦园的外人都被杀了,可山庄中人从来未开这个先例,却不知道会不会也是杀了呢。她不由自主地摸上脖子,只觉凉飕飕的风,像灌进了骨子里。正左右为难之际,唐老的声音从一旁传了出来,听得司空綪雪如蒙大赦,欣喜异常。
“是老夫的错。白日里我让茗香传话与她,如果想拜我为师,便凭自己本事找到我,叩三个响头,便是我霄齐老人的关门弟子。此事我原是诓她玩的,便没有同庄主说。不想她倒真有些胆色,当夜就跑来了。”
司空綪雪的目光转向他,眼风里扫过冷秋颤个不停的双肩和满脸的震惊,心中闪现一丝疑惑,却在转瞬消逝得无影无踪。唐老来解围了,还管别人做什么?
她咚咚咚认真地磕了三个响头,道:“师父让徒儿一顿好找。虽是被逮住了,可终究还是见到师父了,不是吗?师父你老人家可不许耍赖。”司空綪雪自知唐老对她不薄,顶着挨骂的风险给她说情,可死缠烂打坐实师徒之名也是顺手且顺理的事,今天这便宜,捡的不是一般的大。精神一放松下来,她便觉小腿疼痒难当,不禁伸手轻轻挠着,火燎过皮肉的尖利疼痛瞬间让她的手又缩了回来。一时间,挠也不是,不挠也不是。
她偷眼去瞄司空朔,只见他望着唐老,满脸的狐疑,却不知为什么,他总算没有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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