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发生的事,码头上的梅家女眷自然是一无所知。经过了此前一番周折羞辱,原先是盼望着会有奇迹出现,最好是能让她们不要流放,能留在京中另行典来一处房子居住也好。此时却只想赶快登船,躲进船舱里,再远远的离开这是非之地,能躲的一时是一时罢!
因为是押送任务,为了安全起见,并没有走人来人往的大码头,只是找了一个平日里平民卸货的地方临时清场做了渡口。渡口上铺着平整的青石,方才下过雨,颇有点湿滑。几个雇来送路上食物用具的脚夫正在从岸边往船上装货,俱作土褐色的短打,大冷天的还露着胳膊。大约因为搬运东西热了,身上可能出了不少汗,经河风迎面吹来,颇有点不好闻的气味。又有那裸露在外的胳膊腿从夫人小姐们面前经过,他们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梅氏女眷一行人想起方才在车上的一幕,又都把头转了过去不再看这些人。
戚丛峥见状,又同几个锦衣卫往女眷方向走去,准备挡上一挡。此时忽然有个脚夫脚下一滑,摔倒在林氏脚底,林氏被吓了一跳,面露嫌恶的闪到一边去。
“干什么的!”戚丛峥喝道。
“小人有罪!冲撞了太太!小人给夫人赔礼!”那脚夫摔倒在林氏脚下,被戚丛峥厉声呵斥,更加不敢起身,就地跪倒在林氏面前连连讨饶。
“算了吧。老妇人我是戴罪之身,哪敢称得上一声夫人。”林氏叹道:“戚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们可以先上船了么?”
“请夫人太太们上船。”戚丛峥令下,余下的锦衣卫见物品搬运清点完毕,也怕节外生枝,于是终于请梅氏女眷一行人自行登船。
天色空蒙,码头上吹过来的风带着浓郁的水气,几只白色的水鸟从低低的天空中掠向水面,又高高的飞起。河边的芦苇已经枯萎了,河水拍打着码头的青石,远处的河面雾濛濛的,完全看不清前面的水路。文秀深深的呼吸了几次,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伸出手来将被河风吹起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搀扶着徐氏,跟在林氏和明氏的身后登上了船。
三艘船里,只有中间一艘是梅氏女眷的,首尾两艘俱为锦衣卫看守护卫乘坐。一例食水也均是存放在护卫船中,梅氏女眷每日需在船头领用当日的供应。这样一来便于日日清点人数,也是为了防止船上有人起了逃跑之类的不该有的心思。
“祖母您这边坐。”刘美金扶着林氏进了舱,见舱内打扫的还算干净,便服侍林氏在内舱坐下。如今她们都改了称呼,不再称林氏老夫人转而称祖母了。
“今日大家都乏了,晚饭不必再用了。都自行下去休息吧。”林氏说完,转身进了内舱。这沙船倒是真如王公公所说,用的木料看着不起眼,内里确实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船上的舱室分为内外两间,靠外侧甲板的地方甚至还有一个半遮着的小厅。女眷居住的舱室门朝着船头开,船工大多在底仓和船尾活动,一应起居也在船的底仓,不会冲撞女眷。而轮值的锦衣卫在船头刚好可以完全看到女眷居住的舱室正门,没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林氏进了最里面的舱室,关上了门,从靴筒里取出了一个不起眼的纸卷。这是刚才那个面生的船工在跌倒时放在她靴筒里的,动作娴熟,像是演练了许多遍。
那是一张薄薄的绵纸,塞进哪里都不会被轻易发现。“一切安好,保重!”字迹并不是林氏熟悉的任何一个人,甚至十分生涩,明显是用左手写就,但最后一笔明显顿了一下,也许留字人的心情也是十复杂。
字条应该落款的地方画着一片梧桐叶。
“笑桐。。。”对于这个孙子,林氏的感情是复杂的。笑桐的嫡母李氏,是林氏庶次子梅仲良的妻室,按理说跟林氏不会有任何实质感情上的交集。
“母亲,这孩子真的是我梅家的骨肉!刚刚一岁两个月,他娘亲得了急病去了,求母亲成全让这孩子归宗!”梅仲良抱着牙牙学语的幼童站在厅下,窘迫又急切的说。已故的李氏,那时应该就站在正房的厅里吧,紧紧的揪着衣角,气的歇斯底里涕泪横飞。李氏那时候已经生育了两个儿子,见丈夫抱来了一个外室之子,又传闻是烟花女子所生,简直看一眼都要弄脏了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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