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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升耀从母亲房间出来,抹了个身,推开隔壁房间的门。

一束月光自门缝挤入,投影在对面墙上,借着清净的亮光,看见东山墙的墙面上悬着一根细细的尼龙绳。“这是开关吧!”他猜想墙上的尼龙绳可能是灯绳,于是走过去,试探着轻轻拉了一下。“咔哒”头上一米处发出了清脆的响声,随之一盏白炽灯在他身后亮起,瞬间把整个房间填满了暗黄色。

突然到来的光亮,让姬升耀的眼睛感觉不太适应,他闭上眼,眨巴几下复又睁大,很快看清了周围环境。

借着的光亮,他看见右手边整齐堆放着直达房顶的麻袋垛,垛上的麻袋各个鼓囊囊,几个已经开口的麻袋下方,散落了一地小麦,其中还夹杂一些麦麸。这个麻袋垛占了整个房间三分之二面积,就连后山墙上的窗户也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姬升耀曾经来过二叔家,知道这里是放麦子和麸皮的库房,所以眼前的景象并没觉着意外,反而为少了很多粮食而感到庆幸,“多亏粮食少了,不然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他自言自语道。

因为粮食垛挡住了视线,姬升耀看不见粮食垛侧面。他定定神,顺着粮食垛往西墙走,走了几步看见粮食垛跟西墙之间有过道,这条宽约一米有限,长约三米左右的过道,估计是有意留出来地,主要为了方便堆放垛上的整麻袋粮食。

走到这里,已经不能继续前行,地面上一床铺盖挡住了去路。姬升耀只好停下脚步,抬头往四周瞅瞅,发现除了身边的粮食垛,整个库房中只剩下几口面缸。寻遍房间的角角落落,只有面前的地铺可以躺躺,其他再无歇脚的地方。鉴于此,他估摸着这里就是自己的窝儿,于是不再多想,一屁股坐了上去。

紧张了一天,姬升耀感到身心疲惫,大脑越发昏昏沉沉。他坐在地铺上愣了一会儿,感觉屋外吹进阵阵凉风,“阿嚏——”打了一个喷嚏,伸手裹了裹上衣,凭借意志力咬牙站起,慢慢走到门口,关上门,又转身走到墙边,伸手拽了一把灯绳,“咔哒”房间里应声黑了下来。

关上房间门,连月光也成了奢望,姬升耀摸黑走到地铺前,合衣躺下。

本以为可以马上进入梦乡,但事与愿违,当姬升耀木讷的脑袋躺到枕头上的时候,本来已经模糊的意识,反而清醒过来,遗忘多时的烦心事,重又在脑海中拉起了清单——“爸爸到底去什么地方?妈妈是不是在说谎?爸爸是不是没去省上,难道......难道被法院判了刑!”想到这里,他马上感到手脚冰冷,白毛汗倏地穿透皮肤,一股水汽霎时浸湿了背心。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睡不着觉,只得在地铺上翻来覆去的贴饼子。

问题越想越多,越想越复杂,姬升耀感觉心里憋得愈发难受,周身的血管随时都有可能被引爆。最后,他嚯地坐起身,连滚带爬冲到墙边打开灯,迅速从书包里拿出纸和笔,含着眼泪,哆哆嗦嗦写下:

《生》

绝望的心,“嘭”炸了!

看着血和痛苦相互纠结,

一块一块飞上天,又落下来;

最后,归于尘迹。

鲜红的泪水啊!因干涸,而龟裂狰狞;

可谁知道,丑陋的下面,

一颗种子开始萌动!

放下笔,姬升耀焦躁的内心慢慢平复下来。

这时,从隔壁房间传来了母亲和姐姐的谈话声,声音时高时低,中间还夹杂着嘤嘤的哭声。在这个突遭横祸的夜晚,一家人都已经被意外夺去了睡意。

姬升耀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声音,想着白天家里发生的事情,意识渐渐模糊起来,迷迷糊糊中他看见父亲从门外走进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顾一切的张嘴大喊:“爸、爸爸、爸爸.....”此时此刻,他只想伸展双臂,一个箭步扑到父亲怀里,为自己恐惧、孤独、伤痛、委屈的心,找到一个依靠、倾诉的港湾。

然而,兴奋过后姬升耀马上发现情况极为糟糕。不知什么时候,全身被缠绑上了层层绳索,自己俨然成了一个“人肉粽”,越是用尽全力拼命挣扎,越是无法挣脱束缚,并且越挣扎越紧,努力半晌,最后只好放弃,手脚无措的坐在原地,无奈的看着父亲走到自己面前。

姬升耀仔细打量面前这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男人,猛然感到有些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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