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泪眼盈眶,感动地靠在他身上,说道:“兄长对小蝶这样好,小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就算兄长看在兄妹情谊,要去犯险,小蝶也是不愿意的。”
莫扬眼神迷离,喃喃道:“傻话!放心吧,兄长不去犯险,定能夺得轩辕剑。”
后来有一天,我再次回想起当时莫扬的眼神时,颇有些疑惑。觉得自己当时可能有些糊涂,或者干脆是神志不清吧,怎么就觉得莫扬的眼神迷离呢。莫扬一向眼神清冷,就算对着爹娘和我,攒集了些许温情,可也绝对是清清亮亮主意坚定,深邃中似乎有无数话语含在里头,猜不透想不明白,那种栖栖遑遑的迷离,实在有悖于我对他的认知。可当时,我只顾得他说要去试剑大会夺魁的事,没仔细去深思当时的刹那错觉。
我只记得那时,我很是担忧很是伤感,对于他的话的琢磨远远甚于对我的病的关注。我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很不祥的人,出生自带异象,爹娘说那是吉象,以前我以为是真的,所以很高兴地就认了这个理。可是后来,这吉象没有给我、给家人带来任何的好运,我记忆里唯一的印象便是年年爹娘忧郁的眼神,蕊珠偷偷的眼泪,莫扬固执地拜师炼药,如今,他为着我这个病,又要去身涉险境。
这一切的一切,让我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地躲在自我营造的幻境之中,可面对莫扬,我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打消他的念头,因为我知道,他是个多么执着的人。当然,莫扬还有一个想法也打动了我,至少那一刻,我信了。他说,夺得了武魁,他也能发挥一技之长,获得建功立业光耀门楣的机会。我想,也许对他说来,也算一件好事吧。
这样忧心忡忡一会,又自我宽慰一会,纠纠结结恍恍惚惚熬到次日凌晨,莫扬用过早膳便拎着剑出门了。安叔一如既往地寻不到人影。来到王城,安叔的行为有些反常,按理说他是遵爹爹的吩咐来保护我的,可我两日里头到有一日半不见他的踪影,即便见了,他也是漫不经心问候一下就去伺候马匹马车,半晌,又不见了人影。陶陶没心没肺,安叔作为男的,本来也不能随便进出我的闺房,即便是在客栈也一样,她自然不会关注安叔的动向。乐得天天打听各种八卦,不厌其烦地和我唠叨各种八卦。
这日凌晨,我目送莫扬的身影消失,一边坐在房中托腮发呆,一边听她的八卦。陶陶的本事就在于,她可以干活的时候不停说话,真不知道以前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她是如何折磨府中那些丫头的。
她说听客栈掌柜的讲,还有七日便是试剑大会开始的时间,从前几日开始王城大大小小的客栈俱都满房,许多客栈为了多赚些银两,竟把马厩杂物房都改成了简易的房间出售,我们住的“槐林客栈”这么高档的地方,也把杂物房改了好几间房间租出去了。
她又说转过去两条街,我们曾经在那里遇到那个浪荡御史公子的地方,一家客栈硬生生将一位欠了不过两日房前的代考文人赶到大街上去了,那文人狼狈不堪仰天怒喊“弃文从武,儒家之恨焉”,结果被巡视的兵丁拉走关进了牢房,末了感叹一句“好歹算有个住处,也好”。
转了几圈,实在没有东西可以收拾,她坐下来又说早上听客栈的剑客们传,近日王城来了一个剑法尤其高超的灰衫剑客,扛着一把黑不溜秋、不见经传的铁剑,连着挑战了好几个扬言要挑战武魁的江湖高手,还都打赢了。且这人手法极为精准,只打得这些人半月不能拿剑便止住,也不伤人性命。连日来被挑战的高手还未曾有一人看清楚他的长相。只因这人从来都是黑色云篷遮面,打赢了也不留下名号便扬长而去。
这人到也奇怪,我琢磨,既然剑法如此高超,想要成名直接挑战武魁便可,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私下里去打败别人却又不留姓名,倒也算一件奇事。
陶陶还想饶舌几句,却听得门外“啪嗒”的叩门声,开了门,两个侍从打扮的人精神抖擞地立在门外。
不容陶陶把话问完,两人抱拳道:“我家主人说与小蝶姑娘先前有约,这是差属下前来接姑娘的。”
陶陶满脸疑惑回头看我:“小姐和谁有约定?”
我想起那日之约,只当他已经忘了,却认真派了人来接,却不知道要将我接到何处。可是既然答应,必然不能爽约耍赖。便吩咐陶陶拿了我的云缎斗篷随着那两个侍从出去,简单和陶陶说了几句那日“第一楼”偶遇慕少将军,因一时酒醉迷糊许下的承诺。
陶陶听了,脚步顿了顿,恍然大悟道:“哦,怪不得那日——”她突然停住,我扭头道:“那日怎么了?”
陶陶“啊”了一声,有点慌乱,道:“没,没什么啊?奴婢是觉得那日怎么这么巧,奴婢出去那么一会,小姐就应了别人承诺。看来小姐以后,确实要听公子的话,不能多饮酒了。”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跨出门,一辆暗红色流苏布篷的马车已经稳稳停在客栈外,待我和陶陶提裙踩凳做好,那两个侍从便一左一右护着扬鞭穿过喧闹的街头。行了约莫一个时辰,我见马车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掀开车帘看出去,却见得一片碧油油的田野,远目青山隐隐,近看碧树葱笼,压得紧实地泥土道旁开着一些零零散散的各色野花。风光尤胜,情景更佳。我暗道这还真是很美丽的地方,只是觉得人烟稀少,却不知道来了何处。
正犹疑间,马车却停了,扶着车辕迈步下来,眼前又是一亮。话说这王城地处西北方向,干燥少水,不如元州那般秀丽俊隽,给人空旷辽阔感。这里却全然有点元州的模样,触眼地亭角回廊,烟水画楼,一汪曲折婉转的清澈湖水沿着假山秀石蜿蜒而去,水面浮着绿绿的蔓草和睡莲叶子,周边古树参天,洒下一地清凉幽静。
我回头问那两个侍从:“这是何处?”
其中一人答道:“回姑娘的话,这是镜心亭,是我家主人的别苑。”
我点头,将军府的别苑,怪不得如此精致秀丽,自然一格。陶陶满目惊喜道:“这里像元州的味道。”
另一侍从答道:“姑娘说的对,我家少主人幼年在元州住过一段时日,很是喜欢,主人就命将此别苑建得和元州的风格一致。”
我想起莫封说的那个故事,默默点了点头,道:“你家少主人呢?”
侍从面含恭谨,道:“少主人本来已经出门,要亲自接了姑娘来的,无奈主人临时将少主人叫了回去,所以少主人吩咐属下先将姑娘接来,请姑娘稍候片刻,少主人随后便到。姑娘若累了,那边不远处有打扫好的厢房可以休息,里面备好了奴婢供姑娘差遣。若姑娘想要逛逛园子,这里往前还有一片牡丹花圃,此时正好开得好,少主人说姑娘可以随意玩赏。”
我左右看了看园子,如此美景,若不仔细欣赏岂不辜负,于是打发他二人道:“既然如此,我就先逛逛吧,你们随意,不用跟着我,我身边有陶陶即可。”
陶陶乐颠颠地昂了昂头,跟在我的后面。两个侍从对看一眼,点头应允着退了出去。我见园子里异常安静,竟然一个人也没有,觉得很是自由,便着了陶陶一路闲逛了过去。
正是四月下旬,牡丹花开的时节,我瞅见那一圃的各色牡丹,很是惊异。原来以为牡丹是在洛城,王城甚少,却不料,将军府也养得这一水的好牡丹。牡丹为花中之王,花朵硕大富贵,绚丽而不失典雅,连绵成片,如一片云霞锦缎,吸引了几十只蝴蝶争相飞落。
我一向爱蝶,也甚招蝶的喜爱。但凡一舞,蝴蝶四面八方地都会飞过来在我身边盘旋,爹娘曾说我前世或许是一只蝴蝶仙子,这世才如此招蝴蝶喜爱。虽然我觉得此话很是无稽,但是蝴蝶喜欢漂亮的东西,这也说明我的舞姿优美,终归是好事,所以见到蝴蝶扑来,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此时我一袭青紫罗裙,外罩纱质云披,见到如此熟悉的景致,心情极为放松。那几只飞过来扑落我肩头的蝴蝶,更是让我多日来郁郁寡欢的愁肠纾解了不少。着陶陶前后看了一遍,确信此处无人,我想索性那少将军还未到来,不如先舒展一下筋骨,在客栈憋屈得很久了,也需要好好的放松一下。想到这里,我缓慢伸展腰肢手臂,和着蝴蝶的舞步轻轻飞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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