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阿爹是有熊国的首领少典。他的阿娘是少典的元妃附宝。
他的名字来源于他的出生地。
他阿娘怀他,本身就是天下一奇。一个夜晚,他阿娘突感烦躁,独自去田间散步,不意发现高空中射出万丈光芒,忽如闪电迅疾,忽如银蛇狂舞,围绕北斗七星不停旋转。正自惊奇的时候,那道光芒从天而降,将他阿娘团团围住,中间一道五彩炫光直直照射到他阿娘的身上,阿娘猛然觉得腹中血气涌动,竟然就此怀了身孕。
阿娘这孕怀得异常离奇,离奇得天下人都以为他阿娘怀了怪胎。还好他有个不同寻常的阿爹,不但有见识,还有胆略。阿爹便是少典,有熊国的上君,天下都要尊称为上皇。
阿爹坚持认为他的阿娘怀的不是怪胎,而是北斗枢星转世,投生到凡间来就是为了统一纷争不断、战祸不绝的各大部族。
可阿娘怀孕以来,总是体感不适,茶饭不香,很是辛苦,临十月也不见生产迹象。有熊国最有法力的上师宇封子建议让阿娘到寿丘山修养。传说寿丘山是有娇国的地界,因当地民众感激有娇国君帮他们杀死了本来很多的恶兽,让他们生活安定,所以建造了许多典雅结实的庙宇纪念他,那里碧树葱茏,泉水清澈,冬暖夏凉。少典听从建议,带领众人浩浩荡荡搬到寿丘山的轩辕谷居住。
这一住就是一年多的时间,直到三月三那日,他阿娘在一棵紫荆花下小寐。突然天降异象,整个乐游湖畔五彩霞光笼罩,漫天烟花,一束神奇的光从一棵紫荆花下升起,一直映照上高高的九重天。
阿娘受惊,当即生下了他。
少典觉得此子非同一般,立即宣称这便是未来的首领继承者。
阿爹觉得他和轩辕谷有缘,便叫他轩辕。公孙轩辕,第一次听见阿爹阿娘唤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刚呱呱落地,却突然咧嘴一笑。
这一笑,是幸也是不幸。阿爹阿娘从这一笑坚信,他就是下凡的神仙。他是未来天下唯一的上皇。
可也是因为这样,阿爹对他比任何一个兄弟都要严苛,他所有的生活,都在阿爹的控制之下,他所有的思想,都亲授于有熊国最伟大的上皇。
轩辕也没有让他失望,自十岁开始就勒缰骋马,征战四方而无败迹。
少典希望轩辕能一统华夏各个部落。纵观天下各族,只有九黎族二任帝姜吼之子蚩尤和自己已经分封出去的烈山氏炎帝可与之比肩。
传言蚩尤骁勇善战,是个不可多得的战将,然而生性暴戾,没有轩辕的仁厚爱民之心,天下很难心悦诚服。炎帝专擅农耕百草,虽勤政爱民,却治世不严。少典心中,轩辕是最理想的人选。
很小的时候,他就问阿娘,为什么炎可以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炎喜欢农耕,喜欢药理,喜欢蚕桑,后来封了神农氏的首领,带领他的部族开垦无数良田农事,还成为天下尊敬的神农药师。
阿娘总是叹息着对他说,“你和他们不一样,你的心里要比他们所有人都更广阔、更高远,你会成为天下最伟大的上皇,比上皇父还要伟大的上皇。”
少年轩辕不知道如何才是最伟大的上皇,他只知道,每天天未亮就要随着上皇父去学习骑射刀剑,学习各种狩猎本领。上皇父问政的时候,他也要随侍在侧,下来后还要提出自己的见解。如果回答的不好,骑射练得不好,上皇父都会责罚于他。
从小到大,他都知道自己的一切,其实都不是自己的。生活单调而又忙碌。唯一的慰藉是每月十五月圆之夜,阿娘会设家宴,美丽的阿娘会在家宴的整晚都陪在他的身边。
他喜欢看阿娘跳舞。阿娘最擅长的是一支叫《鸣里凰》的舞蹈,如传说中的凤凰起舞,百鸟朝凤。阿娘说,这支舞是天上的神仙在梦里教给她的,所以阿娘跳得如天上的仙子一般风姿绰约,万种情韵。
无聊的日子里,好在身边还有一个常先,一个大鸿。常先和大鸿本是阿爹带回来的孤儿,比轩辕大不了几岁,俱都武艺超群,勇猛过人。尤其是常先,据说一个人独对几只猛虎依然面不改色,吓得猛虎夺命溃逃。
少典让常先和大鸿陪伴轩辕左右,为的是磨练他的意志,一方面作为练手,一方面也培养他们成为未来上皇的左右手。
轩辕心地仁厚良善,懂得以德服人。常先和大鸿是真心忠于他的,自然也没少被他连累受到少典的责罚。
连累无外乎是轩辕的少年天性,和他自小挥之不去的一段心结。
轩辕生来聪明,三个月会说话,七个月会走路,两岁就敢独自坐在马背上驰骋天地。他记忆力超群,能记得经历过的所有事。轩辕还有一副好耳力,他甚至记得自己还在阿娘肚子里的时候,总有一个飘渺的声音逗他玩。他的梦里,常常有一只五彩的蝴蝶飞舞。为了这只蝴蝶,为了那个声音,他每年都要偷偷溜去轩辕谷好几次。
从有熊国城邑上邽到轩辕谷,骑最好的马不过半日时辰。轩辕最好的马是骅骝,那是常先从野外偶然驯服得来。雪白的身体,雪白的毛,高傲的头颅,如风如电的速度,是轩辕最心爱的坐骑。骅骝通人性,听得懂轩辕的话,更听得懂轩辕的骨哨,只要轩辕骨哨一响,无论在何处,立即如飞而去。
轩辕谷似乎并无特别,每次去都那么安静幽宁。除了乐游湖畔那棵紫荆花树,如得了仙法一般,终年不败外,轩辕从稚子到少年,从少年到青年,从来没有发现任何关于梦中看到的一切。
他甚至开始失望,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如阿娘所说,不过是幻觉而已。阿爹阿娘说,他们在轩辕谷中生活了那么久,从来没有看见什么五彩的蝴蝶。阿娘将他这一切幻觉,归因为有娇国君的祭祀庙宇。很多民众说过,曾经在庙宇下,乐游湖畔,紫荆花下,看见过五彩的凤凰,还有不时熠熠闪耀的幽幽白光。
后来轩辕长大了,各种事物越来越多,少典的管教也越来越严厉,他慢慢不再频繁溜去轩辕谷了,再后来,他几乎有两年的时间不曾踏足。乐游湖和乐游湖畔的紫荆花,不过是一场迷梦而已,偶尔,在心底荡漾几下,倏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兄弟早早就被阿爹封出去做了不同部落的首领,连最能和他并肩的、也是和他最亲的兄弟炎,十六岁那年,也毫无悬念地封为烈山氏,成为烈山氏部族的首领。
送炎离开的时候,他失落极了。炎说,“轩辕,有一天你要成为天下唯一的上皇,终有一天,你会打败我的!可是轩辕,你会吗?你真的会为了成为天下的上皇,征兵烈山氏部落吗?”
轩辕肯定地摇头道:“我不想做天下唯一的上皇,天下是我们共同所有的。我希望天下没有征战、没有纷争,每个部落的子民都能安定快乐地生活!”
炎欣慰地笑了。他相信自己最亲的兄弟,最好的朋友不会为了权力和财富而不顾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轩辕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勇士。大小征战不下百回,独自帅兵平息部族纷争、保护有熊国疆土也有很多次。他是战场上最骁勇的武士,最不怕死的先锋,随他出战过的将士们,没有一个不以他马首是瞻。
轩辕也是个好首领,好少皇。闲暇之余,他喜欢亲自去部族各地巡视,带领大家制造新的工具,发明新的农耕方法、培育新的农作物,帮助大家获得更丰富的生活品。每年他都要去狩猎几次,每次狩猎归来后,他都会把丰硕的成果分给属下兵将随从,和生活困苦的子民们。
轩辕虽然不善言笑,却和蔼可亲,毫无架子。在有熊国,他就是个神一样的存在,关于他的传奇,口口相传,经由授师们和学者们的嘴,传遍了每个角落。
譬如他在独自驰骋的时候,挥剑砍下过一条比人还粗的巨蟒的头,救下一个村民;
他为了试验新发现的麦粟是否能人工种植,在一处偏僻的山坳里,一个村落里足足呆了半年,吃住都是在一户农家,丝毫没有特殊对待,最多就是隔三差五进后山打猎弄回来一些野味分给村民;
他在一次分支部落叛乱时的平叛中,单枪匹马闯入敌人阵地,救回被围困的两百人马,其中一个差点被杀死,只因他才被救活下来的人,便是常先;
关于轩辕的传说太多了,多到有熊国每个有女儿的家庭,都想把自己的女儿送去给他做妃子,就算是毫无名分的女奴也觉得光耀万分。
少典很欣慰,觉得自己总算没有白白培养这个儿子。附宝也很欣慰,怀胎二十二个月才辛苦生下来的孩子,的的确确是值得的。顶着无数光环,被赞扬和拥护包围的轩辕,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十六岁那年,阿爹让他去西陵氏办个差事。事不大,不过是说西陵氏康城后山出现恶兽,伤了不少人畜,可西陵氏部落没有一个人能去除掉恶兽。西陵氏长老带了女首领的口信到上邽求助。少典大手一挥,指派了轩辕和常先。
西陵氏老酋长多年前已经去世,因膝下几个儿女多不成材,唯有个女儿自幼果敢英武,胆识过人,聪慧明辨,深受部落长老们和子民爱戴,被推选承继酋长之位。女首领叫嫘祖,传闻不但美貌动人,武艺也过人,被部落尊称为“王凤”,意为伟大的凤凰。
轩辕觉得,女首领嘛,懂些武功、会治理个小部落也就是了,制服不了吃人的恶兽很是正常。所以带着常先和几个随从日夜兼程,到了西陵氏,他首先就去了康城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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