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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并无什么不适,只是这脖子略有些痛,劳烦先生了。”元夕说罢,悄悄挪了挪腿,却发现怎么挪都不如弄张凳子坐舒服,只得作罢。

“女郎与老夫颇为有缘,二日前亦是老夫来诊治的。听闻女郎不记得前事,不知现下如何?”

元夕思量如今对任何事都一无所知,想装也装不了,只有推脱前尘尽忘,于是坦然望着铃医道:“全不记得了。”

铃医捋着长髯,盯着元夕,诧异道:“尝闻有人因惊恐而致前事尽忘,不想今日得以一见。”

荷叶焦急道:“那还请先生快些写个药方,奴……”

“此症无药可治,有人过些时日能记起来,有人就此忘记,再也想不起来。”

荷叶愕然。室内一片寂静。

元夕松了口气,这铃医真是太合作了!打定主意:一切忘光,再也想不起来!不过,看着荷叶悲愤、柴胡受骗的样子,有一点点心虚。

“不过是忘了一些事罢了,荷叶拣些要紧的说与我听不就行了。呵呵……”元夕干笑两声,“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我只当前事是梦,如今不过忘却一梦而已。”

“女郎。”荷叶哽咽难言,柴胡愁苦。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好!好!女郎超然洒脱啊!”铃医颇有兴味地看着元夕,称赞道。

元夕不了解古代铃医,但觉着日日行走四方,即便生活不那么艰辛,也不可能多么舒适;似此人这般举止神态悠悠然,丝毫不见困苦,绝非寻常之人。元夕起了交好之心。“他人所作,拿来一用,见笑了。”

“哦?女郎可记得何人所作?”

“李煜,呵呵。于乡野之间偶闻。”侵犯著作权有罪,元夕自问也没那么厚颜。

铃医神色微凝,不知在思索什么。元夕亦不语。

须臾,小童唤道:“先生,先生,时辰不早啦。”铃医回神,笑曰:“女郎见笑了,虽是乡野之词,然甚妙。今日与女郎相见,不虚此行。”言罢拱手作别。元夕欲付诊金,铃医坚辞不受,元夕也不勉强。当下散去,各自不提。

屋外,午后的春光格外烂漫,元夕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下,仰头看着一树的桃花在春风中摇曳生姿,耳边是荷叶声情并茂,涕泪纵横地讲述前身之事。

元夕概括如下:原主小名也叫元夕,也是正月十五出生,因不是祖父母盼着的嫡长孙,颇受冷遇,出嫁从夫的母亲忍耐了两年却又生一女。幸而二位妯娌生的也是女儿,相互间没得比较,倒也无话可说。元夕自幼体弱,常生病,到了八、九岁才渐好,可惜这时唯一的妹妹却一病不起,过不多久就没了。父亲不曾纳过妾室,但却对母亲不闻不问。元夕十二岁定亲杨家大郎杨斌,今年及笄后,上月出嫁。因新婚之夜未见红,被退货了!其母深受打击,一命呜呼。其父深以为耻,开了祠堂将元夕除族。经此打击,元夕上吊,结果未遂。

荷叶愤愤不平:“奴婢自八岁起日夜不离女郎,女郎是何样的品性,如何会做那等**之事,定是杨家想要停妻再娶,攀附权贵,陷害女郎!”

“哦?”元夕讶异。

荷叶端起陶碗猛灌了几口水,接着说道:“杨家休了女郎,第二日便去了桓府提亲,二日前已成婚。可见,阴谋!定是阴谋陷害女郎!”

元夕默然无语,就像天底下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关于见红一事,有的人也许天生没长该部件或是其他原因都会导致这样的结果,只能说真是运气够差的!怎么就没见要求男人讲究贞洁的?不公啊!至于这前脚写休书,后脚写婚书,倒是的确耐人寻味。

“荷叶,你觉着我很冤,很委屈,所以你很是不平,是不是?”元夕看了荷叶一眼,接着说道:“我却觉得实属万幸。”

荷叶一脸惊愕。

“你看,这第一,我没被沉塘浸猪笼,性命还在,是不是万幸?第二,被休之后,还能有母亲留下的嫁妆可用,没有成乞丐,是不是万幸?第三,就是你,沦落至此,荷叶仍对我不离不弃,是不是万幸?”荷叶赧颜。“所以说老天有眼,实属万幸不是吗?只是母亲因此而没了,让我愧疚不安。他日我若有能耐查明真相,……”元夕停住话语,平静地凝视着荷叶的眼睛,握住荷叶的一只手。荷叶激动地直点头。

“荷叶阿姊,菜洗好了,快来做饭吧。”柴胡喊道。荷叶应声而去。

元夕站起身,看着暮色四合的院落,思绪纷乱。在病床上忍受癌症末期折磨的自己,在经历灵魂与肉体分离的痛苦之后,应该是死了,去奈何桥喝孟婆汤了,为何会来到这里?难道现在是在做梦吗?或者是说,前生的一切才是梦境,而现在才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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