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璜的脚步刚闻不见,叶瑟便放心淌下泪,心中再无寄托。两年期限,过去还不及半年,未来这一年多,自己可得演好戏。明明不爱皇上,要装作爱。如同明明爱永璜,也要装作不爱。剩下这一年半,自己愿默默守护永璜安康。只要他好,只要他吃饱穿暖,有人疼有人爱,自己怎样过都无所谓。
拭干泪,她起沉重的步子回宫。言蹊将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还嫌不够,还怕他们之间误会不够深,仍恐他们离开对方的决心不够坚决,回宫后,以云贵嫔的名义写封信送至大阿哥处。
大阿哥再次面对女子惯用的粉笺,满目疲态,“又是讷亲府上送来的?”
近侍谨声回,“不是,是云贵嫔一贴身宫女送来的,说是云贵嫔亲笔,谈些亲戚家事。”
永璜心内一喜,面色无澜,“置桌上吧,你先退下。”
见近侍走远,他猛地取过信封,置鼻下细细嗅了,没有她的味道,可还是满怀期待地打开,心想,她一定是觉自己在湖边所言过于残酷,写信致歉来了。
没想她笔迹如此娟秀清奇,颇有文风,与她平日大大咧咧的形象显不符。可读罢,一滴泪在眼中滚来滚去,亦有一股怒气在体内来回翻腾,却寻不到一个出口。
信字数不多,却字字如刺如针,静静没入他心底:“今日湖边所言,非我全部心事。有所隐瞒,敬请见谅。其实,前些时日,接近你,除失忆孤独外,还因如今你我皆失圣宠。我入宫多年无嗣,你亦失额娘之爱。你我对于彼此定有价值,若你想同我联手,请回信函缔结同盟,共谋锦绣前程。若不愿合作,自此我们失却共同目标,没必要再浪费彼此时间。还望思虑再三,互惠互利。”
永璜愤而将信纸撕得粉碎,还嫌不解气,又一把火将碎片都燃为灰烬。自己这两个月的深情,不如拿去喂狗,腹中竟有些恶心之流在激荡。
叶瑟想到绮梦的处境,虽自上次闹翻,绮梦再未见她,可她仍放心不下她。心高气傲、露才扬己的姑娘,在这虚伪森严的后宫,处境一定比旁人更难,哪怕她青春貌美、家世显赫。
她携了皇上之前赏的上品春茶,精心选了一篮应季水果,又到花园插了一大把花束,撇了宫女,独自去拜慧贵妃了。
虽是正午,慧贵妃宫中却是绣帘紧阖。叶瑟以为贵妃在午憩,刚欲退,却在朦胧中辨得慧贵妃斜倚藤椅,人虽倦怠,却是醒着的。
“贵妃醒了?我去帮您拉开帘幕?”叶瑟怯问。
“明暗又何妨。宫中之人,每晚隆重地在心里点了灯,等不来人,再悻悻地自行熄灭。白天夜里,都是独角戏,所以有何分别”,她说这句话神色一派凄清,像一副年久的画被虫蚁啃噬掉色彩。可旋即便针锋相对,“云贵嫔可数年没来我这一趟了,今个儿来,可不是为帮我扯帘这事吧?”
“贵妃娘娘,后宫诸人仰仗您和皇后娘娘。只是宫中如今有些关于您的不好传闻,想来定是不实的。”
“既不实,你来做什么?”
“普传您欺压新人。可我去问过绮梦,她可拒了,说您对她好着呢。”
“她知我为她好便成。”
叶瑟心中气愤,她如此伤人,如今怎能气定神闲居恩,“娘娘,其实您不必为她好。新主们也都成年了,知道如何对自己好。”
“喔?原来你是替她抱不平”,慧贵妃饶有兴致起身,“绮梦可未曾承宠,宫里这几年可有明文,新人若一年内未承宠,便可申饬返乡,重新婚配的。我只盼她离这儿远远的,莫走前人崎路。对她严苛些,不过让她及早了解宫中险恶,知难而退。”
“剑客要死在最好的对手剑下,苟且偷生非他所求;花为一刹芳华,长寿非它所愿。为爱而生之人,若不让她爱,生亦何欢。”叶瑟近来同言蹊学了些学问,竟也略能出口成章了。
“我是看那女娃子人美心善,才操这份闲心的。若是云贵嫔这般宠妾,便斗死在这宫中,本宫也不欲管的。”慧贵妃本对云贵嫔无何偏见,如今只想及早结束这没有意义的争辩,故意出言伤她。
“贵妃既知我非良善之人,那么绮梦不会禀明皇后和皇上的话,我可保不准自己不会。”叶瑟反而威胁。
“你若觉本宫怕了那夫妻二人,便说去罢。”说罢,兀自进了内堂,把叶瑟空晾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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