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传来加急密谕,云贵嫔病情再恶化,衔着最后一口气不肯走,想看娘家人一眼。
苏氏夫妇悲痛欲绝,苏茂松轻抚怀中妻儿乱掉的发丝,收了悲声,“瑾瑶,你莫怪我狠心。只是我们女儿众多,又都未成人,府上主子、下人都要吃饭,我真是一步都踩不实。”
苏夫人心里明白,茂松人至中年,混到四品官员,不功不过。自己娘家虽显赫,可当年同茂松私奔,娘家也早不认她这女儿了,自不会在仕途上给予茂松星点关照。他如今倒不奢望再往上爬,只是新秀辈出,时刻怕自己的位子被人顶了。
苏夫人止泪问:“要不我们同叶瑟说了实情?”
苏大人口叹一气,“即便你现在告诉她真实身份,她会原谅我们?定然一走了之,我们好不容易找回的女儿,便又四散在天涯,且终生衔恨。现在唯有顶替云锦入宫这法子才能留住她,这样我们永远有理由和她联系,我们才能与她有所关联。”
说罢,夫妻二人促云起和叶瑟连夜奔至宫内。
叶瑟不能露面。苏氏夫妇和云起携了棉麻布袋,盛了些草药和甜点。好在叶瑟儿时练过杂技,把自己折在一堆草药里,竟如缩骨功般神奇。
那布袋随着三人进城。她听到宫门在身后轰然关上。不知将经历什么。
一路被抬至永和宫,至储物间才腾挪出来。苏氏夫妇顾不上她,直奔云锦寝殿。云起怕叶瑟出现刺激云锦,便在寝殿外望风。
云锦就在隔壁,叶瑟突闻一声凄然的哭声,但旋即戛然而止。她走出杂物间,云起满目含泪,明白屋里发生了什么,便不再拦叶瑟。
叶瑟猎奇地走进屋,往床上一看,突感灭顶的悲伤。卧在榻上一动不动的女子,她虽不认识,却似与她认识了许久似的。
苏大人强忍不作声,泪滚进嘴里,呜咽在喉间,他一只手堵住夫人的嘴,几乎要哭昏厥的夫人咬破丈夫的手指,也强忍不发声。
她才明白,床榻之人是他们的女儿。她忽觉感动,她从未体验过的父母之爱,也跟着滚下泪来。她捏过女孩脉搏,显是刚走。已故之人怎得体竟悬香,可她又不好意思凑近嗅,以免显得不尊重。她惋惜地想,若是师父在世,能不能将她救回呢,毕竟自己当年濒死之时硬被师父抢回一条命。
她本欲出去,不打扰二老的伤悲。可临行之前,她看了一眼女孩的脸。她惊怔地抚着自己的脸难以置信,那女孩长得同她一模一样。
而她突然一阵心悸,突然生出濒死的幻觉。她只觉头重脚轻,苏云起冲进屋将她扶起。一杯热果茶下肚,她才缓慢醒来。
二老还尽沉悲痛之中,无暇顾她。云起说:“这是家妹云锦,当今圣上的云贵嫔。你现在知为何让你进宫了吧?”
叶瑟前后一联想,明白过来,当即往外走,“说好的只是入宫,没那么复杂,如今你们是要我假扮一位故去的妃子?”
云起轻掰她肩膀,轻轻将她拉回,“事已至此,你不帮,我们可怎么办?”
叶瑟仍面有恼色,“这完全是两回事好么?若只让我入宫,我想怎样便怎样。可如今你们给我一个身份,让我变成她,我怎么做?我根本不了解她。”
她又要走,可一见二老的悲痛,又看了床榻那女子。不知怎的,一见她,她便心软,于是猛拭一把泪,“遇上苏家,算我命苦。”
苏家人见她势软了,又怕引来皇上和众妃嫔,匆匆忙忙将云锦塞入布袋,又驮回了。
叶瑟顺势卧在云锦床榻,对三人踉跄的背影说:“让你家四小姐快些长大。我可只帮你们两年。”
这几天着实累了,昏睡几个时辰。醒了,还未睁眼便觉寝殿人数众多。于是,她便不敢醒来,因为事到如今,她仍不知如何圆谎。
只得继续装睡。
院判大人道:“禀皇上、皇后娘娘,贵嫔娘娘的脉象竟突然正常了。”
皇上脸色由阴转晴,“那为何还不醒转?”
院判吴大人自打接手云贵嫔,各种出其不意,没有一点是断得明的,但为防皇上动怒,只得慰道:“应是快了。”
好在有宫女伺候她方便,间隔几个时辰喂一次流食。躺了三天三夜,四下无人之时,才敢趁隙使劲翻几个身,一听殿外脚步声,便立马重新半死不活。心中无时无刻不想吃肉,对流食恶心透顶。
办法还是给她想出来了。这云贵嫔病了这么久,说失忆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她毅然睁眼了。
这一个微小的动作,牵动后宫众人的心。每人的脸都如那一花一石、平静湖面一样,心底的波澜,却足以摧枯拉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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