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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顺,天元三年,春。

天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朵密集在头顶,仿佛被谁打翻了稀释后的墨汁,在宣纸上不断地往四面八方蔓延,平白生出压抑的错觉。

如刀般锋利的风无情地吹着,头顶的天空看不见一点光芒,只有铅云被风吹得翻涌,如同那被某股未知的力道卷起来的破败棉絮,令观者都觉得心里压抑烦躁。

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两旁,是两排无数棵光秃了枝条的梨树,风在树枝丫间戏虐着,卷得那树都摇摇晃晃,好似承载不了这狂暴的外力。

梨树谐音“离”,被视作分别的象征,所以不论是大户人家还是平民百姓,都不会把梨树栽种在显眼的地方,更不要说一下栽种那么多的数量了。

而这里有如此之多的梨树,也不知是因主人格外的喜爱还是什么旁的原因。

鹅卵石的尽头坐落着一间木屋,木屋的台阶上枯坐着个人,一动也不动地维持一个姿势好久了,久到飞来一只白鸽,栖在她肩头,歪着小脑袋呷巴着嘴,时不时地发出咕咕声,以为它栖息的不过是块人形石像而已。

愣神地望着那片灰蒙蒙的天空,她的思绪随着那翻滚的阴云越飘越远。

尤记得与苒苒那一战,也是这样的天色,这样的风吹。

苒苒,一个听着很温柔的词,谁会想到这小国的人是这么的嗜血好战。上到军兵下到百姓,无一不狂暴残忍,连四五岁的孩子都能提抢上阵,用弱小的外表迷惑对手,从而面不改色地杀死对方。

虽然战争的最后,苒苒举国被灭,不留一活口,但是他们这边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这不是她第一次上战场,可是每一次在战场中,她都抱着活下去的信念,即便在战场上,生命那么脆弱,宛若蝼蚁。

她知道当她进入军营的那一刻,她的人生注定不像普通女子那样了。

一阵阴凉的风迎面吹来,颈子上立时起了层鸡皮疙瘩。她缩了缩脖子,把白鸽从肩头抱下来放在膝上,拢了拢敞开的领子,两眼望天。

明明是三月了,却还是让人觉得遍体生凉。

忽然,一件银色大麾罩在她肩头,紧跟着一双粗糙的大手将她未束起的墨发全部拢在身后。长发曳地,蜿蜿蜒蜒地铺散开来,那发亮的黑色就跟打了蜡一样光滑。

“外头冷,进屋歇息吧。”

她不为所动,双手托腮遥望远方,似乎在注视着某个方向,又似乎只是发愣。

“什么时候了?”好一会儿,她突然问道,嗓音低沉,不似女子的温婉。

“快申初了。”他说。

她惊讶地挺直了背,想不到这一发呆就那么长时间过去了,再不回去,只怕要被义母责怪了。

放飞了白鸽,她站起身道:“打道回府吧。”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停在将军府的大门外,一个穿粉衣梳双髻的丫鬟神情慌张地迎了上去,却在最后一档台阶上停了下来。

赶车的是个戴面具的男子,银制的面具遮住了他右边半张脸,露出左边冷峻的面庞。剑眉斜飞、神情淡漠,单是那九尺长身就足以令凰城许多待字闺中的女子拂面羞盼。

可是这样一位出众男子,却偏偏散发一股冷冽的气质,宛若只要超了那方圆三尺的距离,就会被他眼底的冰冷给浇得寒意袭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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