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结尾处,还有秦王苻坚的皇帝印章,一切仿佛真实得已经不用再等慕容垂父子的解释了。
“好个慕容垂!”太后可足浑氏一看书信,当即气不可遏,一掌重重拍在玉案上,那黄金质地的尖细指套在玉石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印痕。
“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她不住大骂道,凤冠直颤,若是她现在手中有一把刀,便早已刺入了慕容垂的胸膛。
“太后,那我们何时将这些证据呈报陛下,将那慕容垂父子一网打尽啊?”慕容评已经显得有几分迫不及待了。
他与慕容垂这么多年的斗争,也是个时候分个高下了。
“慕容垂在朝中还有些威望,你先按捺住,切莫打草惊蛇。待哀家计议之后,定以吴王一家的血,来祭我燕国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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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河推夜色,冷月寒如水,山河朦胧,唯不见星辰明。
人影匆匆,直入吴王府。
来人乃是慕容垂之舅兰建和太宰太原王慕容恪的长子慕容楷。
二人神色慌张,一见慕容垂,便赶紧关上了门,压低了声音说道,“太后与太傅共谋,有杀汝之心,吾今夜与慕容楷特来相告,劝汝先发制人,但除评及乐安王臧,馀不能为矣。”
他从宫中得到消息,慕容评不知从哪里弄来了秦王苻坚写给慕容垂的书信,怕是和秦国使者脱不了关系,更令人心惊的是,信中直言苻坚与慕容垂已立盟约,秦国出兵助垂谋反夺帝之位,事成之后,慕容垂许虎牢以西之地于秦。
欲指鹿为马,诬吴王谋反!
慕容评嫉垂战功已久,当下便拿着吴王“谋反”的“罪证”进宫呈报太后可足浑氏。太后早就想除去慕容垂这个隐患,现在是“如获至宝”,和慕容评一拍即合,将吴王府连根拔起的事一下提上了日程。
慕容垂大惊,心中那长久以来的担忧,终于在今日变成了现实。
清冷的烛火映着他那多年沙场征战已显沧桑的面庞,那一心为国的忠肝义胆正在火上一点点被炙烤。
天地清,世风浊,曾愿沙场为国死,不教佞臣暗言伤!
他已辞官,不掌权势,太后与吴王府的恩怨,难道就一定要他慕容垂不死不休吗!
“叔父,慕容评手上握有苻坚写给你的书信,秦使亦可做人证,一旦这些证据呈禀陛下,你根本百口莫辩啊!”见慕容垂既心痛,又犹豫的模样,慕容楷知道,纵然落到如此境地,他仍是对慕容评未起杀意,慕容楷忍不住继续劝道,“望叔父诛佞臣,清君侧,还大燕朝堂一片净土。”
好个离间计!慕容垂心中哀叹,劲秦虎视眈眈,若是燕国和宗同盟,上下一心,任秦国绞尽脑汁,也无可趁之机啊!燕国重臣两相斗,秦国坐收渔翁之利,狠毒至此,也看得长远至此啊!怎么他们燕国的君主,他们燕国的太傅,就看不见这样的隐患!识不破这样的阴谋呢!
谋逆之罪?叛国之罪?一条条,一样样,足以祸连整个吴王府!
慕容评做梦都盼着这个能将吴王府斩草除根的机会,这次终于让他等到了!他必让吴王府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从无争权之心,奈何慕容评恨他至此啊!
他不怕身死以报国,若他慕容垂的血能唤醒陛下的英明,能换来大燕的国泰民安,他虽死何怨尤!
只是,他尚有妻儿,他怎能不管他们生死?
慕容垂深深叹了一口气,为何老天这么残忍,总是要他在挚爱与大义之间取舍!
慕容评与慕容臧皆皇室宗族,慕容氏一脉相承,他怎能骨肉相残?
乐安王慕容臧更是先帝的次子,当今圣上的兄长,虽自负贪权,但才识明敏,不失大燕一人才。若他们宗族相残,朝堂争权,燕国必大乱也,他实不忍见此!
“骨肉相残而首乱于国,吾有死而已,不忍为也!”慕容垂沉思良久,摇头叹道。
他不是不知道兰建和慕容楷的建议都是为了他好,他们冒着风险暗中奔走相告,这份情谊,他慕容垂必铭记于心!
只是,他还是做了他自己的决定,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叔父!”慕容楷一声哀叹,他虽已猜到叔父会选择顾全大局而牺牲自己,但是当慕容垂这样坚定地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一些绝望。
叔父,你可知,你是大燕最后的顶梁柱,你若被奸臣所害,大燕亦将亡矣!
慕容楷犹想再言,但是兰建望着慕容垂心意已决的模样,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朝着慕容楷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阿六敦还是那个阿六敦,坚持着心中的国家大义,任谁也劝不动,只是,燕国已非当年那个燕国了!
“吾等不得久留,望汝深思!”兰建无奈着对慕容垂说道,他知道,要劝动这个孩子先下手为强,怕是要费些功夫。
四哥啊!你若还在,阿六敦何至报国无门!
一声长叹,万般痛心疾首,胸中有誓深于海,漳河依旧在,奈何朝堂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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