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时有细雨滴落窗台,恰似龙城春水生,他驾马,她回眸轻盼,偏偏低回梦转,昨日忆不敌烛火漠漠轻寒。
慕容令在深夜醒来,已经记不清这是重梦回忆的多少个夜晚,追往事,暗心伤,不如倒头到天亮。
他抚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汗渍易擦,心伤难还。
这时,他才发现,烛火下,丁若素发丝微散,呼吸均匀,正趴在他的床榻边熟睡。
他不禁眨了眨眼,烛火在,她亦犹在。
他慢慢伸出手,轻轻撩起她耳际的发,露出那一张他不知多少次辗转梦回的容颜。
“若素。”他不知为何会唤出她的名字,那般轻柔。
你知道,我有多怀念过去的你吗?与世无争,不求权势,不问功名。也许是邺城这个地方,不适合你我吧。
若归龙城,你与我,可回少年时?
也许他仍沉浸在回忆中,不愿醒来,直到三更鸣,才一下敲醒了他。
那些她和可足浑氏密谋的场景,那些忠臣良将蒙冤惨死的场景,一下惊醒了他,慕容令当即收回了手。
是他当初太信任她,事关机密,他皆无瞒于她,他未曾想,会被枕边最爱的人出卖。一条条人命,一出出惨剧,是他慕容令该为此偿的债。
“你走吧。”他冷冷叫醒她,声调中不含一丝情愫。
丁若素慢慢睁开眼,一眼深情,半分委屈,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并未熟睡,他方才的温柔,已经彻底暴露了他的真心。
她就知道,他对她,情难断,始如相忆深。
一个外来女子,短短相处,怎可比得上他们多年朝夕与共?
“令!”她轻轻唤出他的名字,犹如无数个春宵夜晚。
慕容令心中一紧,有一股翻江倒海的情感正在他心里泛滥。
“走!”这份情,他还是在此时痛苦地压下,但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理智什么时候会崩溃。
这是他,唯一没有把握的事。
“别赶我走,让我照顾你,我知道你受伤了。”丁若素用祈求的眼光望着他,那目光太炙热,让他故作坚定的心再一次动摇了起来。
“我若死了,你便可以向太后交差了。”
也许狠心的话,只有几个字,但是却说得他如此艰难。
若素,是你选错了路,亲手错开了我们的将来。既非同道而行,何须一地相诉。
见丁若素没有要走的意思,慕容令掀被起身,声音冷得像是冬日里化不开的霜,“你要留便留,我走。”
丁若素还愣着,慕容令已经大步往屋外走去。
她未曾想,他竟强迫自己至此。他为何,就不能坦然面对自己的心呢?
“令,我已经不再为太后办事了!我现在什么都不要,只想和你回到过去!”
她一下从后面紧紧抱住他,侧脸贴着他温热的后背。他的肩膀,又健硕了不少,只是这温度,仍一如当年。
慕容令,别再拿冷漠伪装,无情相对,这份温存,我已经盼了好久。
回到过去?!也许几年前,他也想过,但是人成各,今非昨,也许他当真还对她有情,只是也只能唯存梦中。他只要每每一想到那些死去的兄弟,他就愧颜难当,他们因为精忠爱国才追随吴王,可是这却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他从没想过,夜夜睡在他身边的妻子,竟是如此毒辣之人!是他,间接将他们送上了断头台!
“我们,真的,已经回不去了。”
韶华染血,不复当年。
他掰开她紧抱他的双手,扬长而去。
“你知不知道,我若不说出别的将军有谋反之意,太后就会怀疑我们吴王府的忠心,一旦太后动手,整个吴王府就会遭到灭顶之灾!令,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你,守护吴王府!”
她大声喊着,已有泪落,只换他此刻一个回头,一个回心转意。
“别骗自己,也别骗我了,你只是为了守住自己的荣华,守住你世子妃的位子。”
他深爱过她,也很了解她,她追逐权势的心,不低于任何一个男人。她陷害别人,不是为了保护吴王府,而是为了讨好太后可足浑氏!她的父亲、兄弟皆受朝廷重用,全趋于慕容评一党,手中的权力比他劳苦功高的父亲不知道多出多少。
丁若素,到底是你变了!还是我一直没有看清你!
“我母亲选择牺牲自己,也要守护吴王府,你却选择牺牲别人!我和你,真的没什么可说的!”
她本想今夜与他重修旧好,却再一次看见了他要对她无情的决心。但是她不会甘心就此放弃,只要他心里还有一丝她的位置,她就一定要让他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她还有时间,还有日后大把大把的时间,怎么可能轻易让别人得到他的心!
“那她呢,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你就一点不怀疑她的身份......”
丁若素终于说出了此番来意,也许前面的情真意切,都只是为了此刻的铺垫。
慕容令心中一惊,不由想到今日瘫在府前的女子,一句无家可归,当真是她要住在吴王府的原因吗?邺城之大,非吴王府不可吗?
但是转而,他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疑心,一想到她那绝望的眼神,她那流着血的衣袖,昨夜那奋不顾身救他的身影,他知道,她不会是那样的人!
“别把人人都想作你!”他一下打断她。
说罢,慕容令不再有一丝留恋,大步离去,徒留丁若素空对木窗,只隐约在黑暗中看见一抹决绝而去的身影,那个曾经将她小心呵护在怀里的身影。
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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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长安
“丞相,你竟迎我至此。”
郝晷望着在府门口等候的王猛,心中又惊又喜,这才是礼贤下士啊,他在燕国何时受到过这种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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