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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王府,后厢

已是后半夜,雨已停,乌云慢慢消散,清冷的残月光照在男子惨白的侧脸上,白色的床单已经被鲜血染红,一直蔓延到床沿木榻。箭伤太深,他的肩膀已经有些肿胀,流出来的竟是血黄色,似是已经化脓。

“你怎么样?”宋凌站在他的床边,担忧不已道。她一脸焦急,全然未顾自己也受了伤。

慕容令关切的目光落在她殷红的肩头,目光微微一紧。

“皮肉伤,不碍事。”他云淡风轻地说着,望着她那担忧的神色,他竟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一丝想让她放宽心的笑容。

“大哥,大夫来了!”慕容宝火急火燎地领了郎中来。

他望着慕容令血流不止的左肩,愁眉紧锁,满脸担忧,道,“大哥,你伤得太重了,我还是去禀报父亲吧。”

“别去!这么晚了,别去惊动父亲了!”

“可是......”慕容宝望着慕容令严重的伤势,略有犹豫。

“父亲一来,你想整个府都知道吗?”

慕容令给他递了一个颜色,慕容宝当即会意,不再多言。

夜毕竟深了,慕容令和宋凌从后门悄悄进入吴王府,尽量不去惊动府上的人,而慕容宝则一直守在后门接应。他很了解大哥的去向,每隔半月便会在入夜之后翻墙出府,去已故太原王慕容恪的府上与慕容楷互通消息。王妃可足浑氏对父亲看得紧,但是对他们几个儿子,戒心倒没那么重。慕容令每次出府之前,他们都做了万全的掩护。兄弟俩以四更为限,若到了四更慕容令还没回来,慕容宝便会悄悄派出亲信家将出府打探。

今夜,是第一次出意外,看来枋头之胜,已经招来太多忌恨。

“你快去给我大哥治伤!”他急急催促大夫道。

谁知,慕容令一摆手,目光再次落在宋凌满是血红的肩上。此时鲜血已经将她的青衣染红,一直浸到小臂衣袖处。她一心只关心慕容令伤势,竟全然未觉。

宋凌赶紧摇着手拒绝,不料这一动,刚好牵扯到裂开的伤口,她疼得紧紧一皱眉,但还是强撑着说道,“我真的没事,只是擦破了点皮,大夫你快去看看世子的伤势吧!”

这个时候,慕容宝才发现,原来这个姑娘也受了伤。之前看到大哥受伤,他一心关切,没有在意这个多出来的小姑娘。

“你也受伤了啊,流了不少血。”

到底是个女儿家,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吭也不吭一声。

“只是擦伤,真的不要紧。你们不要管我了,快给世子取箭吧!我怕箭在他身体里留得越久,化脓感染就会越严重!”

“大哥,我觉得这位小姑娘说得有道理。事分轻重缓急,现在你伤得比较重,不能拖了!你先让大夫看看,我去给这个姑娘取一些父亲给的金疮药,先止着血。段氏祖传金疮药,药效你知道的,你就不要担心了。”慕容宝劝道。

他望向宋凌,心里不住想着,大哥伤得这么重,还坚持让大夫给这个姑娘先看伤,看来大哥对她还挺上心的嘛。

还没等到慕容令开口,他已经提前一步对宋凌说道,“快走啦,你再在这里,我大哥是不会安心治伤的。”

“我想......”

她想确定他平安无事再离开。

“你想看我大哥脱衣服取箭啊!”慕容宝不禁半催促半打趣道。

宋凌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起来,赶紧解释道,“不,不是!”

“库勾,你说什么呢!”慕容令一声喝道。

这个四弟,平时口无遮拦也就罢了,今天当着姑娘的面,怎么说话还如此随意。

慕容令刚才动气,不禁带动了肩上的箭伤,他疼得皱了皱眉,闷哼一声,一时无力说话。

宋凌见状,她也觉得,她再在这里只会让慕容令无心养伤,更何况,男女有别,也着实不太方便。

所以,她主动对慕容宝说道,“我们走吧。”

临出门之前,她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他一眼。

慕容宝一见,心想,这小姑娘对我大哥也是真关心啊。

“走吧,这是邺城最好的郎中,你不必担心,我们一会再来看他。”

“好。”她点点头。

“话说,你怎么和我大哥认识的啊?”

“啊?”

“今夜是你救了我大哥?还是我大哥救了你呀?”

“这......是世子救了我。”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会惹到那么厉害的仇家?”

“我......”

“所以,我大哥今夜其实是去见你了?你们深夜幽会?!”

“幽会?不是......”

......

这个慕容宝,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就这样问了她大半天,这些问题要她怎么回答嘛。

她上好药再回去看慕容令的时候,他左肩里的箭已经取了出来,伤口也已经包扎好了。

慕容令已经沉沉睡去,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血色。大夫说,他的箭伤很深,至少需要静养十日,才能复原。

一位身形魁梧挺拔的中年男子坐在他的床边,他望着床上负伤的儿子,脸上满是关切与心疼。

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看着慕容令受伤了,对外战场上刀剑无眼,对内朝堂上暗箭难防,作为他的儿子,他受苦了!

他慢慢伸出手,擦去慕容令额前冒出的冷汗。有那么一刹那,他心中突然像是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仿佛有一天,他将失去这个他最优秀的儿子,这个他最器重的继承人!

不会的!我儿骁勇刚毅,身经百战,岂会轻易出事!

回邺城之后,他总是心绪不宁,夜间也少有睡眠,难免会有一些胡思乱想。还是老了啊,老了啊!

慕容垂没有停留很久,像是瞒着众人悄悄过来的。

也许,这就是父爱吧!不管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将帅,还是平凡无奇的村野山夫,若是儿负伤,不管多远多难,做父亲的都会放下手中的一切,来看一眼。不见这一眼,是无法放心。

不言于口,如山深重。

天很快就亮了,慕容垂一夜难眠。

慕容评,这么急着就动手了!

虽然齐风没有带回来活口,但是听齐风说,昨夜袭击令儿的那群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凡,训练有素,像是军队里的人。大燕的兵权大多握在慕容评的手里,而最想置他们父子于死地的,也是他。袭击之事,应该和他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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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天刚亮,赵氏便早早地等在慕容垂房门前了。这道门,她总是远远地望着,远远地望着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极尽恩爱,这简单的一道门,就将她遥不可及的幸福轻易隔断了。

这次若不是为了麟儿,她是万万没有勇气过来的,她不知道该要用多大的力气仰望,才能和那个她心中高高在上的男人,说上几句话。

她知道,他很忙,要操心的朝堂之事很多,每每下了朝,他便忙得不见踪影,晚上纵然他不在操劳,也是春宵难得,她也不敢冒然来段妃这里求见吴王。想来想去,也只有早上的这一会儿,他也许能抽出点空来,如果不能,那她便再等下一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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