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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厉也败了!晋军现在距邺城凤阳门不足三百里了!”慕容暐看了连连败报之后,气得手直抖,在金线镶龙的袖中暗暗愤慨。

“当初你们谁说桓温徒有虚名,谁说东晋不足为惧?现在人家都打到我们家门口了!”他厉声质问,冷峻的目光直射慕容评,声音中除了暴怒之外还有一丝难掩的慌乱。

慕容评心中暗喘了一口气,这小皇帝的怒气明显是冲着他来的。他赶紧抬眼望了望龙椅后的珠玉帘,太后未出声,看来是想先让慕容暐发发怒气。

一番揣测之后,慕容评决定先不吭声,任他耍次“皇帝威严”。等小皇帝这股气过去,不还得好声好气地来倚靠他。

“说话呀!你们平时不是都能言善道得很吗!现在都无破敌之策?!”慕容暐又气又急,猛地拍着龙案站了起来,“我慕容氏几代基业,定北方,灭冉魏,现在到了孤的手里,难道连都城都保不住吗!”

慕容评知道燕皇这次是真动了气了,赶紧先跪下,只是仍未敢接话。

百官也紧跟着慕容评,纷纷下跪。

见慕容评始终不吭声,有眼力劲的官员都得到了信号,也都不敢上来答话。

这个时候,一位束发武冠的少年站了出来,他上前两步,在这个噤若寒蝉的朝堂上凝声请命道,“臣弟愿率军赶往枋头,不破晋军,誓不归朝!”

少年年纪不大,身形也算不上魁梧,只是那份坚定却掷地有声,在这个波云诡谲的朝堂上激起一股清流,洗尽尔虞我诈的老谋深算,洗尽事不关己的袖手旁观,只为那一个誓守家国的信念。

他便是中山王慕容冲,慕容暐的胞弟,从小善骑射,百步可穿杨,犹善使长矛,可以一敌十。当年他官拜大司马(原慕容恪的官位)时,不过是区区十岁虚龄,实为震惊朝野,同样引为奇观的,还有他俊美到当世无双的容颜。

慕容暐一惊,他望着这个器宇不凡的弟弟,心中一阵感动,不愧是我大燕慕容氏的子弟,这一份一往无前的刚毅,像极了当年他们的父皇。

但是同时,他心中也暗暗叹了口气,慕容忠、慕容厉虽不如慕容恪威震八方,但也都是随着先帝南征北讨的大将,连他们都败了,可想桓温所率之军有多骁勇。他这个弟弟,虽有志气,有胆量,但毕竟是皇室温房浇灌出来的贵族之叶,远不比久战戈壁之将,怕是难堪大任。

似是看出了燕皇的担忧,慕容冲一敛朝服,单膝跪下抱拳道,“陛下,晋军距邺城已不过三百里,若再不派军阻截,破邺城最多不过十日!臣弟虽年幼,也无领军经验,但臣弟有跟晋军死战到底的决心,除非他们踏着我的尸体,否则定不失燕国一里寸土。”

少年声声激昂,那俊秀的容颜透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原本低落的燕国士气,仿佛在他的一字一句中,重拾起昔日战马上的勇猛。

百官都不自觉地注视着这一个皇室贵胄,不自觉地被他那视死如归的气势感染,渐渐回想起他们鲜卑族叱咤中原四方的场景。

只是,感慨归感慨,在国家存亡之际,人们的那点贪念还是忍不住地在作祟,他们在一刹那的动容之后,又开始继续打起了各自的小算盘。

桓温乃东晋第一权臣大将,深谙兵法,用军如神,曾一举率军灭了成汉,破诸葛亮八卦阵,夺尽蜀地;一伐前秦如入无人之地,直逼秦都城长安;二伐姚襄大获全胜,直取洛阳。坊间多流传,桓温出兵,必是有十全把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大燕能与桓温这等名将一较高下的,只有已逝去的太原王慕容恪了。燕国最辉煌之时,曾从东晋手中夺取重镇洛阳,可是如今正是大燕将领青黄不接之时,要抗桓温所统晋军,实非易事。

恐怕,邺城真的是守不住了......

不过此时慕容评其实是希望慕容冲能上战场的,而原因也并不是简单地觉得这少年天赋异禀,能破晋军等等。要知道燕皇慕容暐现无子,在这连连的战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论身份能登大位的当属另一皇嫡子——中山王慕容冲。那样可足浑氏又要再嚣张个十年半载,一想到这,他偷偷抬眼望了一下太后,那老谋深算的脸上暗暗划过一丝冷笑,若是慕容冲战死,那凭他的势力足以拥立带方王慕容温,到时这大燕朝堂还不是他说了算。

这也是,他到现在还没有站出来阻止慕容冲的原因。

慕容冲背脊直立,跪姿未改,还在等着慕容暐下令。

跪在次位的骠骑将军慕容楷悄悄抬头望了一眼那挺直如松柏的身姿,似阴云般黯淡的眸中忽而明亮,闪烁的是一个国家的承载与希望。若是两年前,他也会有这般勇气,不管朝堂如何,只作为一个征战疆场的将士,外敌来犯,我自远诛。

只是在父亲慕容恪去世的这两年,他已看透了这腐朽如瘫软的泥墙般的大燕朝堂,太傅慕容评和太后可足浑氏一手把持朝政,百官见风使舵各图己利,纵你有满腔豪情敢为帅先,也惨遭贬斥壮志难酬。吴王父子,便是最好的例子。

吴王慕容垂骁勇过人,十三岁便随慕容恪出征,屡立奇功,其将帅之才,与他父亲,可相上下。吴王长子慕容令,更是赋其父之勇,秉其父之智,年少征四方,未曾败北。他父亲临终遗言,也是希望燕皇可以倚仗吴王,大燕则无忧。

他心中很清楚,现在能救大燕于危难之中的也只有吴王慕容垂了。但是太后可足浑氏和慕容评忧吴王之功,怕重用吴王父子会影响他们的权势,向幼帝屡进谗言,疏远慕容垂父子。太后更是一手操控朝事,罢黜了吴王兵权,只给其车骑将军一个闲职不说,连他的上朝也都一并免了。

外戚干政,亲佞臣,远忠良,大燕朝堂如今乌烟瘴气,他纵为名门之后,但势单力薄,虽有心,但还是无力改变燕国逐渐衰败之兆。

想到这,他不禁垂下了眼,眸中再一次染上了灰暗。

屯骑校尉段随和中尉从书宋旭虽是钦佩慕容冲的胆量和气魄,但是两人纵观全朝,既无人劝谏,主战派也还不明朗,两人有默契地相视一眼,选择了跪在原地,静待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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